「宋嬌嬌,你要記住,你到江家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江敬生。」
他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我快要不能呼吸,眼前的光景逐漸變得模糊,那個在日光下剪茉莉的男人和面前的人的面孔重疊。
我好像分不清,就像一百年前我也分不清。
7
一百年前——
我叫宋嬌嬌,從小被寄養在江家。
江家有對雙生子,聽說我長大了要嫁給他們中的一個。
這是父輩定下的婚約,我注定是要嫁進江家的,只是嫁給誰我不知道。
宋家在那動亂的年代被滅門,父親將我藏在地窖,讓我僥幸活了下來。
我從地窖出來的時候接近黃昏,屋里滿是血。
母親和父親還有家里的傭人們倒在血泊里。
我的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只記得那個黃昏被血染得通紅。
一雙青白的手將我的眼睛蒙住,把我帶走。
我胡亂掙扎著,在他肩上用力咬出一個牙印。
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往前走。
我用了十成力,他也沒將我放開。
最后我實在太累,在他懷里昏睡過去。
我醒來時,他坐在我的床邊,逗小孩一般地戳著我的臉頰:
「你就是宋嬌嬌吧,我叫江敬生。」
江敬生。
少年恣意,臉上掛著爽朗的笑。
把我帶回江家的就是他嗎?
江家還有一位少爺,和江敬生長得極其相似,但又不同。
江敬生性格颯爽,喜歡誰就纏著她,不喜歡就冷著個臉;另一個溫潤如風,總是帶著笑,但跟誰都透著些疏離感。
江敬生說他哥哥叫江欽安,他的父親希望他和哥哥一輩子都安安生生的。
我在江家從十二歲長到十八歲。
但江家的人都不再提我與江家的婚約。
按道理我應該嫁給江家長子,可是我和江敬生的關系越來越好,江家人都看在眼里。
這件事也一直被耽擱下來,直到我念完大學。
江敬生念的醫學要比我們晚兩年畢業,江欽安已經和江父一起管理商場上的事了。
我和江欽安的關系有些尷尬。
我明明該和他定下婚約,但我喜歡上的卻是江敬生。
江父帶江欽安出去應酬,江欽安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別墅。
平時的謙謙君子在此時暴露本性,沖誰都豎著一身刺。
傭人們沒法子,只好來求我。
我猶豫地接下了傭人遞給我的醒酒湯。
江欽安并未將我趕出去。
相反,他整個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紅紅的臉頰。
我將醒酒湯遞到他面前。
「欽安哥哥。」
江欽安也不理我,只是發著呆。
見狀,我只好拿起勺子學著以前生病時江敬生喂我喝藥一般去喂他。
他張口喝了兩口,當我喂第三勺的時候他死活不張嘴。
「欽安哥哥,你再喝點吧。」我勸他。
他搖著頭:「好難喝。」
「難喝也再喝點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來頭疼。」
他盯著我不說話,我舉著勺子的手有些發酸,索性將碗放在桌上。
江欽安突然抓住我拿勺子的手,一勺又一勺往嘴里喂,好像怕我走了一般。
醒酒湯見底,江欽安卻沒放手的動作。
我第一次感覺到心臟原來可以跳得那麼快,仿佛就要從我的嗓子眼冒出一般。
周遭出奇地安靜。
江欽安一點點朝我靠近,嘴唇快要碰上我的前一秒,被我躲開了。
「江欽安,請自重。」我急忙站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他似乎也回過神來,松開了抓住我的手。
我拿著桌上的空碗落荒而逃。
之后的每個夜晚,我都難以入眠。
我心臟從未像那個夜晚般跳動過,即便江敬生給我買冬日的栗子,帶我去看城墻上的朝霞,我也沒像那般心動過。
我想起小時候我被江敬生從宋家帶出來,我用力在他肩膀上發泄著情緒,他只是蒙住我的眼,叫我別看,別怕。
但我好像對江欽安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情,這讓我有種背叛了江敬生的羞恥感。
我這些天一直躲著江欽安和江敬生。
江敬生給我打電話,我一直推托著有事,總是不接。
直到江敬生風塵仆仆地從學校趕回家。
「你最近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有事情要做。」我慌慌張張地解釋。
「什麼事連電話都沒時間接。」
「……」
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它,我不知道怎麼回他,只沉默不語。
「算了。」江敬生嘆口氣,又捏了捏我的臉,「咱們宋小姐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說完,他從身后拿出一個穿著白裙子的洋娃娃。
「知道你喜歡,我叫人幫你帶的。」
江敬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哄得多,我基本沒怎麼說話,他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最近的課程太多,他只是匆匆回來看了我一眼,又著急忙慌地回去了。
我將他送的娃娃擺進去櫥窗里。
我剛來江家的時候整夜都睡不著,江敬生發現后,就送了我一個洋娃娃,說有人陪著我,就能睡著了。
六年來,江敬生送了我數不清的洋娃娃,櫥窗里擺得滿滿當當的都是。
罷了,他的生辰也快到了,到時候給他個驚喜補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