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另外找了塊帕子，割破自己的胳膊涂了點血上去，佯裝成云娘的落紅帕交給了母親，母親歡喜地把它收了起來，云娘見狀，對我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婚后第三日，甜蜜期還未過，我就挑上擔子出門去了。沒辦法，窮人家是手停口停，更何況，為了操辦和云娘的婚事，家里本就不多的積蓄已經見了底，再不努力工作賺點錢，怎麼養得活老母和嬌妻。

今天運氣不錯，貨賣得很快，天都沒黑我便早早結束了生意回家。一推開院門，就見云娘和左鄰右舍的幾個小媳婦坐在一起說著什麼。

那幾人見我回家，打過招呼后便笑著向云娘告辭，隔壁家的李嫂子還道：「明兒再來找你啊。」

我一頭霧水，這些鄰居平時也不大來串門的啊，怎麼今天來了明天還來？

娘卻笑得可開心了，「你媳婦真能干，都不用出門，坐在家里就能把錢賺了。」

04

我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在我出門后，云娘提出想幫我娘梳妝一下，女人嘛，即使沒什麼錢，那也是愛美的，娘欣然同意了。

婆媳二人本來畫得好好的，隔壁的李嫂子突然過來找娘借兩顆蔥，就瞧見了這一幕，打趣說你家媳婦真厲害，隨便畫兩筆就讓崔嬸子你年輕了十歲。

云娘紅了臉，說嫂子要是不嫌棄，也讓云娘幫你畫一下可好？

那李嫂子一聽還有這好事，當即蔥也不借了，飯也不做了，直直在小板凳上坐下等著云娘來給她梳妝。

云娘所用的，不過就是我平常賣的一些最普通的胭脂水粉，質地粗劣，價格便宜，可即使這樣，買的人也并不多，因此家里留下了一堆賣不出去的存貨。

但就是這樣劣質的水粉，經過云娘之手，也讓李嫂子看起來更添了三分顏色。

她當即就說要出去溜達溜達，不多會兒，再回來時，后面已經跟了四五個平常和她要好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家紛紛吵著要云娘也給她們畫一畫。

李嫂子甚至還說，剛剛云娘給她用了哪些胭脂水粉，她全要了。其他幾位見狀，也附和著一樣來一套。

突如其來的生意讓我娘樂開了花，趕忙跑去燒水泡茶，茶當然是最便宜的粗茶，順道囑咐云娘今天其他事都不用管了，好好招呼這幾位姑奶奶們，給她們畫得美美的才是王道。

不多會兒，院子里就充滿了女人們嘰嘰喳喳的歡笑聲。

晚飯的時候，云娘問我，家里還有沒有更好一點的胭脂，這單生意，做得。

第二日，等我揣著從「凝香館」花「重金」五百文一盒買回來的胭脂跨進我家那個小院時，見到的，就是云娘被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婦圍在中間，她給左邊那個臉上畫畫，又給右邊那個臉上涂涂的場景。

晚飯后清點，發現這一日云娘居然賣出了八盒胭脂，比昨日多了整一倍！

娘捻起一枚銅板，對著吹了口氣，又放到耳邊聽那「嗡嗡」的響聲，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就這兩日云娘就給家里帶來了三百多文錢的進賬呢，這還只是最便宜的胭脂，趕明兒我們換上貴價的，還不得賺死啊哈哈哈。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墨兒也不用走街串巷去當貨郎了，咱們多進點兒貨自己在家就能賣，到時候賺了錢，也學那大戶人家，買兩個下人伺候著，哈哈這好日子不就來了嗎？」

我和云娘也跟著娘一起笑，我抬頭看她，發現她也正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在閃爍。

我想，這樣的日子，真好。

05

云娘的確很有本事，那些胭脂水粉一經她手，就變得很聽話，就連我這個不怎麼懂得欣賞美的人也能看得出，那些被她畫過的女人們明顯變得更好看了。

云娘擅妝的名聲從我們住的這條小巷子開始，往外一點一點地散播開來，每日家里都有不少慕名而來的女客拜訪，指明讓云娘給她們化妝，說是「一經云娘手，丑女也變天仙」。

而云娘的本事，不僅在于她能將人畫得更美，還在于，她甚至能給你「變臉」，只要是她見過一次的臉，無論是真人還是畫像，她都能在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另一張臉上八九不離十地給你「復刻」出來。

就好像，換了頭一樣。

當然，這「換頭術」也不是誰都可以用的，因為很貴，得加錢。

可即使是這樣，來找云娘讓她幫忙「換頭」的客人也大有人在，其中最多的，除了那些勾欄院里的姑娘們，就是各種有錢人家的妾室姨娘之類的了。

至于原因嘛，四個字，取悅男人。

隨著來的客人越來越多，我們家的生意也越來越好，不只是賣胭脂水粉，甚至還有人專門找上門來跟云娘學習如何化妝。

云娘很用心，手把手地教她們，可等那些人自己一動手，就還是露了餡，也不是說不好看吧，就是，少了那麼些神韻。

美人在骨不在皮，我感覺，她們畫的，是皮；而云娘畫的，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