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甲啞然，落寞良久，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問向只可大師。

「度過此劫，我曹家的生意，還能好轉嗎？」

只可大師聞言，仰天大笑，拂袖而去，那笑聲越走越遠，越聽越怪。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過去了兩天，雪片式的加急書信在案頭堆成了山，曹甲懶得看，也不想看。

今天已經是三天期限的第二天，只可大師說的第一件事還沒有應驗。

曹甲在心中預想，如果明天還沒有動靜，難道要派人闖進臥房，硬生生從劉氏懷中搶出孩子嗎？

為了不耽擱天雷，或許只能這麼辦了，就讓我一輩子都虧欠夫人吧……

曹甲心力交瘁，尋思去院子里轉轉，忽然有人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曹甲定睛一看，正是夫人劉氏的近身用人。

「夫人歿了！」用人哭著說。

劉氏死了？

曹甲竟然全無悲痛，這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劉氏，是他接觸到那孩子的唯一障礙，如今劉氏沒了，障礙也就沒了。

第一件事，幫助掃清障礙……

曹甲急忙去叫趙小七，時不我待，要趕緊準備下一件事了。

06

劉氏的死，是某種意義上的必然。

她身子弱，產子時先出了一條腿，胎位不正，分娩困難。

縱使后來母子平安，劉氏也耗去了大半元氣，正需坐月子靜養，又出了曹甲扔孩子的丑事。

經過幾天哭鬧，再加上跟著趙小七舟車勞頓，沖撞了山中寒氣，回家時已經虛弱至極。

劉氏將自己和孩子關在臥房，不見天日，食宿欠佳，一邊悲嘆家門不幸，一邊還要奶孩子。

失而復得的女兒，就這樣一口一口吸光了母親殘存的生命力。

劉氏死后，曹甲無暇顧及結發之妻，而是到處找趙小七。

用人們看不過去，自發地收拾劉氏遺體，為夫人料理后事。

曹甲在柴房里找到了趙小七，當時他正在往房梁上掛繩子，準備上吊。

曹甲連忙拽下趙小七，發現他雙目無神，印堂晦暗，只顧自言自語。

「夫人叫我跟她一起去呢，這樣她就能原諒我了，我不該抱孩子……」

曹甲罵道：「你發什麼癔癥？真要是想死，也得把事辦完再死！」

幾個耳光下去，趙小七不再雙目無神，卻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態，曹甲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曹甲心知，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對趙小七刺激不小，不過這樣也好，像傻子一樣照章辦事，免得浪費口舌。

趙小七聽從老爺安排，把孩子抱到院內空地，還用繩子綁了，讓孩子沒法亂動。

這樣天雷劈得準。

其他用人長工實在忍不下去，向老爺抗議，這樣綁住不足月的孩子，還不給吃喝，完全是草菅人命。

他們不知道天雷劈蛟一事，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要吃喝干什麼？

曹甲勃然大怒，除趙小七之外，將其他用人全部驅逐，永不復用。

另有住在府中的親友，覺得曹甲瘋了，紛紛前來勸阻，也遭到痛罵。

不出半日，偌大的嶄新宅院，便只剩曹甲、趙小七，還有嬰兒。

旦夕之間，眾叛親離。

在如此凄寒的處境中，嬰兒還在襁褓中咧嘴笑著，曹甲這才回想起來，從降生之后，從來沒聽到這孩子哭過。

是人就會哭，不哭的，肯定不是人！

曹甲的決心愈發堅定，哪怕是官兵來了，也無法阻止他。

天暗天明，只可大師口中的最后一天期限，到了。

從早晨開始，天空就昏沉沉的，陰云密布。

曹甲欣喜若狂，只可大師果然是活神仙，今天肯定會打雷下雨！

院中的三條性命，依舊在堅守著。

廚子走了，沒人做飯，曹甲啃了兩塊干糧，味同嚼蠟。

趙小七癱坐在一旁，不餓不冷，仿佛失去了所有感覺。

頭頂的烏云越來越濃重，曹甲期盼著，卻始終沒有等到那一聲炸雷。

很快，夕陽西下，黑夜再度降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還是沒打雷。

怎麼能沒有雷呢？禍害已經結結實實綁在這里了，怎麼不劈它啊？

外面的街上一片靜謐，距離更夫上一次路過，已經過去很久了，當時報的時辰是亥時。

接下來是子時，子時代表著明天，也代表著三天期限的結束。

空氣很潮濕，隨時都可能下雨，但是這樣拖下去的話，說不定過了子時才能打雷。

而且，雷也未必就能一下子劈中……

曹甲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他只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幾輩人積攢的一番家業，不能毀在這個禍害手上！

趙小七神志不清，跟他商量也沒用，曹甲決定，就按著自己的直覺來辦好了。

反正是要打雷，反正被雷劈中會著火，不如趕在子時之前，先靠人力生火，之后再說是雷劈的。

07

要偽裝成家里被雷劈中，只在院子里生火的話，肯定瞞不過左鄰右舍。

所以，得選一個屋子，讓大火升起來，給外人看。

柴房！對，柴房就挺好，正是趙小七想要上吊的地方，那是個獨立的屋子，前后左右都不挨著，火勢不會擴大。

柴火就在柴房里，正好連燃料都省得搬了。

曹甲把孩子抱進柴房，臨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