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坐在河邊，望著天上的月亮：「三日后，我就會離開這個地方，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趙宇哥！」

「你以后也好好讀書，走出這個地方吧，因為這個地方要吃人。」

「你為什麼要救我姐姐，你們……」

「我不只想救你姐姐，我還想救大丫、翠花、春曉……」

后面我才知道，因為是趙宇哥是村里唯一上了大學的，他知道很多老一輩并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人性是什麼意思。

13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我媽就坐在門檻上，等著我。

「回來了，二強。」她的眼睛紅紅的，沒有責問我去哪里了，也沒有問我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只能用力地抱著我重復地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過一會，我就聞到了以前的那股酸臭味，眼睛立馬泛紅，朝著村口的那口大鍋方向看去，抬腳就準備跑過去，卻被我媽死死地抱住了：「二強，別去了，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以后也會這樣的。」

我在她的懷里掙扎：「那是我姐，那里面有我姐！」

她卻直接抬手扇了我一巴掌，我眼神倔強地看著她，大聲地喊道：「你們都是怪物！」

我媽繼續給了我一巴掌，我說一句，她打一下，直到我的整張臉都腫了起來。

誰也沒有低頭，我被鎖在了房間里面，就算我用被子全部裹在我的身上，我依舊可以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在三天后，趙宇哥來找了我，我媽說我生病了，不能吹風，就這樣我連趙宇哥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但是他留給我一個包裹，里面有一張我姐的高中畢業照，還有一份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二強，我走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到這里！這里的照片是我找班主任拿的，希望給你留一個念想，希望你能好好讀書，走出這個地方。」

就這樣短短的幾句話，我卻哭了好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來，我媽也不敢碰我，就這樣站在不遠處。我根本責怪不了他們，因為他們的父母也是這樣告訴他們的，他們現在又這樣告訴我，可能這就是傳承。但是這卻要一代一代人付出很大的代價。

就這樣我開始不停地發燒，神志不清，有的時候甚至會胡言亂語，任誰來看都沒用，直到村里唯一的巫醫來摸了摸我的頭，嘆了口氣，去后山那棵大樹上，取了一根枝條，套在我的脖子上。

臨走的時候她悄悄地在我媽的耳邊說了一些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14

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但是其他事情我都記得，但是和趙宇哥去后山那次的細節，卻越來越模糊，甚至有的時候看到照片，我才想起我有一個姐姐。

自從發燒以后，以前大鍋里燉的味道非常難聞, 現在有的時候我聞到這個味道甚至會流出口水，疑惑地指著村口的大鍋, 問著我媽：「媽，里面燉的什麼，好香啊！」

此時我媽, 就會敲敲我的頭，神秘兮兮地告訴我：「這是我們『長壽村』的秘密，只要喝了里面燉的東西，每個人都可以活到一百二呢？如果年年喝甚至可以活到一百五十歲呢！」

我挽著她的胳膊，撒著嬌說道：「我也要喝, 我也要喝。」

我媽慈祥地看著我, 似乎全家人都忘記了, 我還有一個姐姐, 連我都忘記了。

一百天很快就過去了。

那天我爸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湯回家, 放在懷里，生怕灑出去一點。

我爸一進門, 我媽緊接著就把大門關上了。

「孩他爸？這就是嗎？」

我爸重重地點了點頭，兩個人都露出來那種如釋重負的笑容，我媽還專門拿出來三個新碗。

爸爸的碗里最多, 我的碗里最少。

我突然無意識地又去廚房拿來了一個碗，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怔怔地看著我。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看著兩個人的眼神, 互相對視了一眼, 然后我媽故作驕傲地說道：「你肯定是忘記了，媽媽的碗, 爸爸已經拿了，所以還想幫媽媽再拿一個, 對不對？」

我心里的聲音告訴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沒來, 但是看爸爸媽媽的樣子, 他們應該不會騙我的。

我端起桌上的碗, 一飲而盡, 卻直接吐在了地上, 明明聞著很香的, 但是吃起來卻惡心至極。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爸媽，爸媽什麼也沒說。

媽媽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湯, 然后雙手雙腳地把我固定在桌子旁, 我爸強迫我張開嘴，小心翼翼地把湯倒了進去, 直到喝了一小部分了，才松開我。

我立馬扶著墻，想要吐出來, 卻干嘔不斷。

我媽開心地看著我：「我們二強以后, 也可以長壽了。」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出來，然后虛弱地看著爸媽：「媽, 我是不是有個姐姐？」

我爸手上的碗，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我媽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是獨生子，哪里來的姐姐？」

是嗎？

我是獨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