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她會發現我們的。」

「紙婚不成，活人生靈涂炭，整個村子都會死的！」

我點點頭，保證不再說話以后梅子姐才放開了我。

蓋上紅蓋頭的我姐，趴到土娃的身上，晃悠的腳上掛著紅紙鞋，兩側的黑鉤花刺得眼疼。

喜樂再次響起，土娃背我姐跨過火盆，再接著就是那一頂轎子。

陰風驟起，側簾吹起，轎子里的紙人正陰森森地盯著我倆。

紙人好像……

活了……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我站起來就要往土娃家跑。

梅子姐一把抓住我：「你瘋了？這婚不成也成了！你要是破婚，剛剛那些人全部都得死！」

「不行！那是我姐！她怎麼能嫁給土娃那個王八蛋？」

「你姐早就死了。」

梅子姐的一番話，讓我回過頭。

「你切記，趁你姐三天沒回門，我們趕緊逃，明天中午我在村口等你。」

「村里沒剩幾個活人了，我們救不了他們的，三天后就是十四，正好是她回身的四十九天。」

兩句話里，沒一句我懂的。

我甩開她的手，開始懷疑她的居心：

「你騙人！我姐沒死，她不是活生生地回來了嗎？」

縱然我心里想過一萬種可能，可我也不能接受梅子姐所說的話。

村里人明明說她失蹤了，她的突然出現讓我覺得事情并沒那麼簡單。

「不相信隨你！好賴話我都已經說過，你姐她不是活人，她是回來復仇的。」

「她要屠村！」

「不可能！」我推開她，一溜煙地跑走。

等我再回頭看向土娃家時，嚇出了冷汗。

這哪里是什麼喜事！

白紙黑字的對聯貼在門兩側，白燈籠在夜風里搖擺，剛還略帶喜悅的樂聲，已成悲傷的哀樂。

失神回到家里，一夜無眠的我，看著橫梁發了一夜的呆。

左思右想，我還是決定相信梅子姐的話。

第二天一早，我連早飯都沒吃，早早地來到村口等待。

今天的村子出了奇的寂靜。

往常這個時候，不少人都會拿著村里的東西到鎮里售賣。

可我蹲在村碑的后頭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愣是沒見到一個活人。

常年不見霧的夏天，此時籠罩了一層濃濃的霧氣。

一眼望進去，連村里的房檐我都沒能再看到一個。

陌生和陰冷將我包圍。

漸漸地，我好像放下心防，相信了些許。

「你還是來了。」

聽見梅子姐的聲音，我瞬間站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村子出什麼事了？」

「別管了！他們都死有余辜！」梅子姐拽著我，拉扯間，我脖子上的吊墜掉落下來。

「這東西你是哪里來的？」

撿起地上的紅石塊兒，我答道：「我姐給的。」

「你姐給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惘然地搖頭。

我姐交給我時只交代讓我好好地戴著，不可離身。

對于這塊石頭的來處，她一字未提。

「我們不能走了。」

「因為它？」

梅子點頭：

「紙煞成血石，遍地生靈涂炭。」

05

失魂落魄地踏入門檻，一頓劈頭蓋臉的咒罵便朝著我沖來：

「你個死東西，跑哪里去了？今天你姐的回門禮，你不幫忙在外面瞎跑什麼？」

我媽挽起著袖子氣沖沖甩了我一巴掌。

捂著火辣辣的臉，我淡定抬頭問她：「姐……姐姐她不是死了嗎？」

我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顯然激怒我媽的怒火。

「啪。」

又是干脆利落的巴掌襲來，我媽眼皮一斂，大罵道：「胡說八道的狗崽子！你姐活得好好的！」

其實我姐死沒死，我媽比誰都知道。

當初要不是他們貪圖那兩萬塊錢，把姐送到男人窩里，也不會發生那慘無人寰的事。

雖然，最后以我姐下落不明了結了這件事情，但是，誰的心里不明白呢？

「我告訴你，你再要是敢胡說八道半句，我就把你這張狗嘴縫起來。」

惡狠狠地被瞪了幾眼，我心中麻木無比。

也正是因為他們，才會讓我們落得如此懦弱的性格。

霧氣越來越大，漸漸地，我們家里的小院子也被一層薄薄的霧氣所包圍。

想起梅子姐跟我分開時的那一句話，我心里下了決心。

他們不就是想要錢嗎？命對他們而言可有可無……

「要我說，是我姐回來索命呢？」

我媽樂呵一笑：「索命？」

「賤命一條要拿就拿去，但是這些錢我是絕對不會吐出來的。」

笑，尖銳而刺耳。

我只覺得心寒，我和我姐對于我媽來說，不過就是她賺錢的工具吧？

就連我奶和我爺，不也是被他們兩個送到黑礦里做苦力才會勞累而死的……

在他們的眼里，但凡有一絲的利用價值就要全部榨干。

其他人是，我也是。

她捂著肚子笑了很久很久，接著甩了我一眼，塞給我一個木桶，狠狠威脅我去打水，并且叮囑我，要是再胡說就拔了我的舌頭。

看著來來往往在我家幫忙的人，我內心冷冷一笑。

家里熱鬧與村子里的熱鬧截然不同，他們臉上都洋溢著極其古怪的笑，延長的唇線快要與耳后根連成一條線了。

越看越詭異，我背脊冷汗越積越多。

腦子里「嗡」地一下，我終于驚覺奇怪之處。

他們的笑容從來沒有產生過一絲變化，他們就像……就像被點了睛的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