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重重關上，白光淹沒在黑暗里。

我懨懨地躺在地上。

我是我媽買來的，這個消息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難以接受。

在她一次次揮起手里的木棍時，我總是想，我是她親生的嗎？

可這個問題又會在她溫柔地為我上藥時煙消云散。

原來從買下我的那一刻起，密密麻麻的蛛網就已經織好。

傻子來看我時被嚇了一跳。

她害怕得哇哇哭了起來。

「纖纖，血，你頭上，你身上好多血。」

我張了張口想要安慰她，可是喉嚨像是堵了塊抹布，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她哭得眼淚鼻涕到處都是，抽抽噎噎地問我，「纖纖，疼不疼啊，你身上好多血，疼不疼啊。」

我搖搖頭，再次看向她頭上猙獰可怖的疤。

她曾經也被做成了發仙？

8

等到傷口幾乎快長合的時候，我又媽來了。

不幸的是她遇到了正在給我扔麻餅的傻子。

我媽憤怒地放下手里的木桶，一把掐住傻子的脖頸，不斷用力，收緊。

傻子大張著嘴，雙手無意識地揮舞。

我呼吸一滯，扯著嗓子大喊道，「媽，媽，住手啊，是我讓傻子給我送吃的，是我的錯。」

「媽，都是我的錯！」

我媽的臉猙獰又扭曲，她跨騎在傻子身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嘴里沖傻子罵道，「賤蹄子，我當初就該殺了你！」

傻子雙腳亂蹬，已經快喘不過氣了。

她吱哇亂叫，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滑出。

我雙眼猩紅，卻沒有一絲辦法。

我的自由被關在木門里，傻子的性命被關在木門外。

焦急和無措折磨著我。

直到傻子的白眼快要徹底翻過去的時候，我媽收了手。

傻子猛地嗆咳兩下，急促地呼吸著窒息后的空氣。

我懸起的心也得以解脫。

我媽踹了一腳傻子，惡狠狠道，「以后，不許再來這里。」

「否則我就弄死你。」

傻子從地上爬起，大哭著點頭，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媽提起木桶走了進來。

木桶里的泔水蕩起，順著黑漆漆的桶壁往下流。

濃烈的惡臭味充斥鼻腔，讓人止不住地干嘔。

「嘩啦……」

泔水一股腦都在豬槽里面。

我媽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吃。」

我緊咬著干涸的唇，默不作聲，沒有任何動作。

「還是說那個傻子每天都會來給你送吃的？」她死死盯著我。

我迅速搖頭，「沒，沒有，我吃，我吃。」

我匍匐在地上，將那些看不出原樣的殘羹吞進肚里。

滑膩黏稠的液體進入食道，又猛地被吐了出來。

突然，帶著皸裂的手握住我的后腦勺，一把將我按到了豬槽里。

冰冷的飯菜湯汁沾滿我的臉頰。

我媽語氣狠厲，「要我看，那個傻子根本就沒傻。」

「還知道給你送飯呢，下次看到她，我指定饒不了她。」ýȥ

我哆嗦著唇，聲音都帶了顫，「媽，傻子她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讓她這麼做的。」

「她已經夠慘了，都是我的錯，媽你打我吧。」

我媽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好像在捕捉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良久，她冷哼一聲，松開了對我的壓制。

她說，「罷了，我這次可是來干正事的。」

說罷，她從懷里掏出了一根針。

9

銳利的針鋒折射出惡毒的寒光，讓人背脊發涼。

她取下自己的頭發穿進針孔，隨后又拿出打火機，將針身燒得個通紅。

打火機影影綽綽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

她白嫩的皮膚變得蒼老，眼袋的肉耷拉到臉頰上，就連鬢角也開始斑白。

火光熄滅，通紅的針身冒著縷縷白煙。

她死死按住我的胳膊，滋滋作響的針近在咫尺。

冷汗浸濕衣物緊貼后背，我咽了口唾沫，「媽，你要做什麼？」

她眼里翻涌著貪婪，「快了，終于快了。」

「我馬上就可以變回我原本的樣子了。」

滾燙的針刺進我的皮膚，皮肉燒焦的味道充斥鼻腔。

我瞳孔驟然猛縮，脖頸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到下頜。

她死死壓著我的胳膊，我的五指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扭曲，胳膊不斷抽動。

我感受到銳物在我皮下肆意游走。

以發為線，引針穿肉。

我媽動作一氣呵成，她連忙摸上了自己的臉。

原本皺巴巴的臉一下變得白皙嫩滑，眼角的皺紋也消失不見。

她眼中霎時露出癲狂的喜色。

同時，我胳膊上的皮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松弛，衰老。

10

再次見到傻子的時候，她手里正拿著我腳腕鎖鏈的鑰匙。

她警惕地環視四周，絲毫沒了之前的癡傻模樣。

我有些訝異地喊她，「傻子？」

她定定地看著我，眼底一片清明。

她聲音很輕，卻伴著夜風不偏不倚地落進耳朵里。

「纖纖，我來救你了。」

我滿臉不可置信。

我眨巴著眼睛想要再次提出疑問的時候，她打斷了我。

「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里，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我配合地閉了嘴，一錯不錯地看向她。

死去的希望再次跳動。

生銹的鑰匙插進鎖孔。

我胸膛的起伏又快了起來。

「當啷……」

清脆地開鎖聲響起，我能看見的不再是鎖鏈和木門。

我呼吸急促，渾身的血液像是要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