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認識一下吧。」
蕭錦宸上前一步,微笑著向我伸出右手。
「我姓肅,名殿,字錦宸。
「我的祖先,是肅慎氏人。」
肅慎氏!
一瞬間,仿佛有一條長長的線,將一切謎團全部貫穿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腦后傳來了怪異的觸感。
剎那間,固定眼罩的結被悄然解開,眼罩和里面的玉環齊齊墜落地面。
我本能回過頭。
蕭錦宸三人手中的手電筒,照亮了祭壇上那顆巨大的眼球。
赤紅的血絲,蒼白的鞏膜,深棕的虹膜,黝黑、凝視著我的……瞳孔。
那根巨大的視神經湊了過來,兩根視神經末梢,迅速插進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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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痛感。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緊接著,無數幅畫面填鴨一樣灌入我的腦海。
一萬年前,一顆隕石從天而降,落在長白山脈。
火山噴發、山火蔓延。隕石坑中,帝目現身。
一顆顆和人眼一模一樣的「眼睛」,離開帝目,或滾或爬。漫山遍野,皆是人眼。
石器時代的原始人們,被「眼睛」團團包圍,每個人原本的眼睛都被活活剜出來,兩顆「眼睛」盤旋而入,鉆進眼窩。這些鳩占鵲巢的眼睛,被人們稱為「奪目」。
而后,這些被奪目占據的原始人,面朝帝目的方向,哀號著跪下。
眉心無形的灼熱印記,漸漸暗淡下去。
被奪目寄生的原始人,后代在羊水中就會被寄生,世世代代淪為帝目的奴隸。
五千年前,肅慎氏分成兩派。
奪目人一派供奉帝目,大肆修建宮殿,將帝目視為崇高神靈。
另一派自毀雙目,自號「縱目人」,借助于長白玉屏蔽視力的特點,與帝目和奪目人抗爭。
四千年前,「縱目人」幾乎被奪目人屠戮殆盡,殘黨遠行至古蜀國,瞞著古蜀國人的「奪目」,將真相告知給蜀王蠶叢。
蠶叢發揚真相,帶領古蜀國人反抗帝目。
祭壇上,蠶叢在無數族人面前,用長白玉制成的玉柱,毀掉了自己的「奪目」。
畫師和工匠,將這一幕細致記錄下來。
后來,古蜀國覺醒的縱目人們,被更多的奪目人殺死。那些壁畫被時光徹底磨滅,青銅鑄造的縱目銅人面也被黃土掩蓋,直到近代對三星堆開展考古發掘,才讓它們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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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去過三星堆博物館,只在網絡上見過那張照片。
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縱目面具,長長的耳朵向兩邊張開,扁平粗大的鼻子仿佛能嗅盡世間萬物。兩根長長的圓柱插在眼睛里,眉心有一個方形的缺口。
原來,這個面具的意思是,使用長白玉毀掉奪目,就可以擁有「順風耳」「通靈鼻」,甚至開啟位于眉心的「天眼」。
眼前閃過的畫面告訴我,古蜀國在蠶叢、魚鳧二位蜀王的帶領下,探索長白玉的用途,制作了一套長白玉器。
拇指粗細、食指長度的玉柱,一端打磨尖銳。這是「通天石」,成年人用它毀掉奪目。
三角狀的玉片,打磨成弧形。這是「遮天鏡」,幼童用它掩蓋奪目。
而龔熹給我的那對玉環,名為「窺天環」,嬰孩用它遮蔽奪目。
但無論歷朝歷代的「縱目人」如何抗爭,結局都是慘死在奪目人的屠刀下。
漸漸地,帝目和它的子民,控制了全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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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幅畫面從眼前消散,我癱倒在地,精神渙散,頭痛欲裂。
「所以,」我掙扎著爬起來,問蕭錦宸道,「這些事,究竟和我有什麼關系?」
蕭錦宸,或者說肅殿,淡然地對我說道:
「從你出生那一刻起,帝目就選中了你。
「你是有潛力開啟天眼的人,你的天眼,是帝目的食糧。
「盧輝和你一樣,可他的心智太過脆弱,一幅地圖就讓他活活嚇瘋。
「龔熹也是如此。面對真相,他選擇反抗,成為縱目人,卻沒有勇氣舉世皆敵。
「我們的導師,張博康,他輕松就破解了秘密,卻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還有我身邊的這位齊昌遠,他曾是個無法開啟天眼的縱目人。最終,他拜服于帝目的力量,成為帝目的使者。」
蕭錦宸滔滔不絕地說著,將一對「通天石」放在我的掌心。
「而你,本科讀漢語言專業,碩博讀心理學,包括你現在的職業,都是帝目和使者們為你規劃的。我們錘煉你的心智,激發你的潛力,為的就是此刻。」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手指在我的脈搏處畫了個圓,用力地在圓心上點了兩下。
我心中恍然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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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宸說,我需要走到帝目前方,用通天石自毀雙目。長白玉會將寄生在我眼眶中的奪目徹底摧毀,同時激發我的潛能。
這時,我眉心的天眼會被徹底激活,帝目會用它的方式,汲取天眼中的能量。
「你會失去視力,永遠停留在黑暗中,但帝目會賜予你長生。」
站在帝目前方,我抬起頭,凝視著這顆巨大無比的眼珠。
我的雙眼有些灼熱,仿佛離家的游子終于歸鄉,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母親。
成為帝目……這個怪物的……使者?
我抬起手,將通天石緩緩靠近眼眶。
視力再一次被屏蔽,眉心的灼熱再一次升起。
我「看」見,絢爛的光芒和灰色線條,在黑暗的世界中勾勒出帝目和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