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時我怕得發抖,只能每晚偷偷跑到河里洗褲子,哪怕疼得肚子要裂,我都裝作沒事人一樣下地干活。
我犯愁過,現在才入秋,等到了冬天河結了冰,能怎麼辦?Ɣz
我能瞞多久?瞞不住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安靜的棺材里,除了我的心跳,開始還有了別的動靜。
脖頸那兒癢癢的,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嫂子那雙發毛的狗爪,已經搭在了我肩頭。
如果不是手腳被綁著,我真想摸摸它的腦袋。
狗啊,對血腥味最敏感了,我來月事那晚,也是嫂子最先發現。
她著急地拱我,扯著我去河邊洗褲子。
所以為了自保,我把幾日前來月事的臟布,往我哥的每件衣服上都抹了抹。
嫂子,你狗鼻子最靈了。
你知道哪兒有肉吃的吧?
11
那晚,我在棺材里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夢里,嫂子跟六個狗崽趴在地上曬太陽,崽子團在嫂子身邊,我也是。
「我給他們都取了名字。」
我說老大毛色金黃,一根雜毛也沒,叫大喜;老二膽子最大,吃奶最拼,體型最大,叫小莽。
老三最笨,走路都不穩當,我親切地喊它憨憨。
名字脫口而出的那一刻,狗一下就從畜生,成了我的家人。
第二天,道士來開棺。
看到我安然無恙醒來,他臉色驟然變得猙獰,立刻往我家趕。
可太遲了。
我家門口圍了不少人看熱鬧,原來我哥昨晚喝大后,被一群野狗襲擊了。
「慘喲,命根子都被咬沒了,胯下一攤血啊。」
「奇怪,昨晚也沒聽到狗叫聲啊,哪來的野狗能那麼兇?」
「不男不女不能留后,這活著還有啥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
我哥被咬得面目全非后,身體迅速消瘦,狂叫亂跑,見人就咬。
他行為越來越像狗,連上廁所都要蹺起腿,埋土蓋味。
村里人說他是得了瘋犬病。
這種病,相當于絕癥,治不好的。
老道看沒得救了,立刻收拾行李回家了:「救你,是看在你是王家唯一男丁的份上,現在你又不是了,我也無能為力啊。」
我哥絕望地想說什麼,可一開口,就是汪汪兩聲狗叫。
好在,我真的很喜歡養狗。
我用套嫂子的那條鐵鏈拴緊他,我哥做人時愛打人,當了狗反而聽話多了。
也不知道哪天起,我哥就不見了。
可能逃了,也可能死了,畢竟得了狂犬病。
「我承認,有天夜晚我隱約聽到鐵鍬砸狗聲,但我哥已經成了瘋狗,總不能為了一只狗,就跟鄰居鬧翻吧?那不就是一只瘋狗嗎?」
12
「你的意思是,村長王安平、你爹王富都是死于狗妻復仇,而你哥也是變成了狗后失蹤的?你們村的媳婦,都是用狗變的?」
這段匪夷所思的陳述,讓負責審問的警察們都傻眼了。
我局促地點頭,用笨拙的鄉音解釋:
「警察叔叔,我說的都是真話,他們都是吃了狗妻生的崽遭了報應,我哥的下落,你應該去問問鄰居。」
今天,村長老婆領著幾個警察找上我。
她懷疑,村長的死跟我家有關。
「要不然,這丫頭怎麼知道我男人尸體邊有兩只狗崽呢?連毛色都一清二楚!」
局里經驗老到的法醫,在尸檢村長尸體時,都忍不住出去吐了。
「雖然刀在村長手里,但人肯定是他殺,自己捅的發力點與他殺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且,根據傷痕分析,兇手個頭應該不高,在一米五上下,體形偏瘦,很有可能是未成年。」
警察登門調查時,發現王家父子不知所終。
破爛的老屋里,只有個瘦弱的女孩。
她沒名字,更沒戶口,村里都叫她王家丫頭,審訊廳里,她怯怯地講著那些詭異的經歷。
「我沒吃狗崽,所以嫂子沒害我,平日村長總欺負她,所以死得最早,最慘。」
警察問,那為什麼殺村長的刀柄上,會提取到你的多枚指紋?
「指紋,啥,啥是指紋?」女孩臉上閃過茫然。
「我爹以前殺狗的,刀多,村長之前借走了一把,說要殺豬,一直沒還,我沒讀過書,啥也不懂,但我知道警察叔叔一定不會冤枉好人的。」
她的證詞,通過了所有精密的測謊儀。
就連局里的測謊師,也沒能從她臉上找到一絲隱瞞的痕跡。
有警員不禁嘀咕:
「邪門,難道這世上真有狗妻?兩個大男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她那麼瘦小,怎麼會是村長的對手?」
可方隊淡淡說道:「你們看過一個電影麼,《少年派漂流記》。沉船后,一個少年與老虎、斑馬、猴子和土撥鼠擠在一艘救生船上,船上沒有食物,動物們自相殘殺,最后只剩少年與一只孟加拉虎。」
「就這樣,一人一虎,在海上漂流了兩百多天。這是童話,也是現實。少年哪來的食物?這些動物背后,隱喻的都是人。」
說到這里,一股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浮上所有人心頭。
13
「她或許沒有說謊,狗妻這個故事,就是她眼里的真相,很奇怪嗎?要知道神話故事最早,也是人類記錄的一種方式。
」
方隊在上萬字的案卷里,用紅筆重重圈出一句話:
「在我們家,做人比做狗還慘。」
這句話,如果換個說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