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的碎裂的聲音，讓我渾身一縮。

緊接著，她拉起我的手，一根針扎入了我的指尖，鮮血汩汩而出。

她口中念念有詞，拉著我把血滴在了紅棺紙轎紙人活人碑上。

全部都滴完了，她才放下我的手道：

「好了，儀式完成了，今晚，你就在祠堂睡，明天早上回家就行了。」

我看著屋內閃爍的油燈，顫抖地問：

「一定要睡在這里嗎？」

阿七婆沒有說話，只是轉身關門走了。

我原以為自己會枯坐到天亮，誰知道，我竟然睡著了。

11

天一亮我就醒了，馬不停蹄地就朝著家里跑去。

遠遠地就看見我家門口聚集了好多人。

阿七婆也在。

阿七婆見我回來，驅散了人群，臉色難看地把我叫進了屋子里。

她沒說話，就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

「阿七婆，出了什麼事嗎？」

阿七婆嘆了口氣：

「大丫，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我本想打死不認，可我還沒說話，阿七婆又開口了：

「你別不承認。如果你沒做什麼，那今天陰煞娃早就化了。你娶了陰親，壓了煞氣，他沒了煞氣，自然不成氣候。」

阿七婆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現在陰煞娃還在，那親事，自然是沒有結成的。」

我嚇得癱軟在地，阿七婆……都知道了？

阿七婆走過來把我拉了起來，摸了摸我的頭發：

「大丫別怕，昨天晚上，你爹媽都死了，告訴我也沒關系。

「大丫，我看著你長大，好歹也是劉栓子的血脈，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家真沒了人。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你的性命的。

「大丫，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親事沒成？」

阿七婆眼神真摯。

我還有點猶豫，阿七婆長嘆一口氣：

「我連護體靈珠玉串都給你了，我還能害你不成？」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昨晚上鐵老漢過來的事和之前的事一并告訴了阿七婆。

12

阿七婆長嘆一口氣，一臉的懊悔：

「怪我，我該在祠堂陪你的。

「大丫啊，你就沒想過那鐵老漢怎麼幾次三番剛剛好在你家外面，次次這麼巧？他圖什麼？」

阿七婆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對啊，真的有那麼巧嗎？

阿七婆嘆了口氣：

「你知道他家有五個兒子吧？也聽說過都是半陰娃吧？」

阿七婆看我點了點頭，又繼續道：

「坪上的人都知道他家有半陰娃兒子，呵，有兒子又如何，全都沒有聚氣，沒有靈智，癡兒！活死人罷了！」

她盯著我，悠悠道：

「你以為他是幫你，他是為了你的精魄！他知道你是狐貍精，狐貍多智，你又是精怪，你的精魄對他的兒子來說，自然是極好的。」

我雙腿一軟就跪在了阿七婆跟前：

「阿七婆，我……我怎麼辦？求您幫幫我……」

「罷了罷了，橫豎都是我種的因，今天晚上，我就為了你，就和那陰煞娃還有那個不懷好意的鐵老漢搏一搏。」

我鼻子一酸：「阿七婆。」

阿七起身摸了摸我的頭發：

「哭什麼，人總要死的，我老了，你還小，用我的命換你的命，不虧。」

我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吐字都不清楚：「阿七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遲疑了一瞬才搖了搖頭：

「若是這親事成了，自然是無礙的，唉。」

「阿七婆，還有辦法的，對不對？」我拉著她的胳膊。

阿七婆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想不到你小小年齡，就如此機敏。

「這要你自愿獻出一部分精魄聚于護體靈珠玉串。如此一來，不僅能震懾邪祟，百邪不侵，還能長命百歲。

「就是于你修行無益。

「我知你來是為何，劉栓子他太姥在你度劫時救過你，你若不了卻這塵緣，無論如何修行，也是斷不能有結果的。」

我小聲道：「阿七婆，只要一部分精魄嗎？」

阿七婆眸光一閃：「那是自然。」

我定了定神：

「那我若要聚一部分精魄在這護體靈珠玉串上, 我該怎麼做呢？」

「不急，我先去會會那鐵老漢。」

13

當我帶著陰煞娃到鐵老漢家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情況和我設想的相差無二。

鐵老漢暈倒在地, 阿七婆雖然神志清醒, 情況卻也沒有比他好到哪里。

整個人癱軟在地, 動彈不得。

阿七婆看到我神情很激動：「大丫大丫，快來，阿七婆教你如何把精魄聚于手串。」

我沒答話，緩緩地走到了阿七婆身前。

自言自語地說：「阿七婆, 是你給我換了這身子吧, 大丫可不是陽時出生的。」

「我不是人, 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人在我面前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阿七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我冷笑一聲接著說：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你就打好主意了吧。狐貍的精魄, 陰時出生的身體，戴著你給的那手串，還準備了那些陰物，還有在槐樹林里舉行的儀式。

「那些根本就不是娶親儀式吧, 而且獻祭儀式。以我為怨靈鼎爐, 萬鬼相噬，化怨為靈供給你, 而我，不死不滅, 生不如死！

「你見我并沒有成為鼎爐，還在拿話誆我。

「鐵老爹沒有騙我卻也沒有說實話, 他的算盤你也說了，你準備的那些東西至陰, 朱砂至陽，儀式自然不成。」

阿七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大丫，你在胡說什麼？你別聽那老漢胡說！」

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還想說什麼。

但我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最后阿七婆終是沒再辯解什麼。

她瞪著我眼中的恨意明顯, 突然哈哈大笑：

「一輩子打鷹卻被鷹啄了眼，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任人拿捏的蠢貨，沒想到, 是我小看你了。

「呵，你知道了又如何, 你還敢動我不成？」

我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我自然是不好對你動手的，免得手沾冤孽，只不過，你好像忘了陰煞娃。」

阿七婆瞳孔劇縮。

我收回威壓, 轉身離開。

頓時怨氣沖天，數不清的嬰兒啼哭聲和笑聲響徹云霄。

14

我脫下手串，捏碎了一揚，數不清的怨魂四散而出。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護體靈珠手串，而是禁魂珠。

劉家坪只要男娃，不要女娃, 阿七婆就把死去的女娃的魂魄禁錮起來，聚靈給她，保她長生不老。

在我看到她手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阿七婆就是劉栓子的太姥。

這劉家坪有這麼多嬰靈也有她的手筆。

陰煞娃我不打算收。

他已開靈智, 有罪孽的人自然活不了。

若整個劉家坪沒有了煞氣，陰煞娃自然就消散了。

只愿，有朝一日能看到個正常的劉家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