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一切照舊,除了飲水量猛漲以外也沒什麼異常。
倒是余姨一直悶在廚房里,直到晚飯時才端著飯菜出來。
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慈眉善目的女人。
晚飯桌上依舊雷打不動地擺著一碟腌魚眼。
不知是不是白天爭吵的原因,看著一顆顆渾圓的醬色圓球,我卻絲毫沒有胃口。
余姨的笑容像是凝固在嘴角,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愈發刻意。
一股涼意順著脊柱躥了上來。
「阿姨你們先吃吧,我這個月直播時長沒播滿,晚上得補一補。」
我盛了碗白米飯,打算隨便找個由頭躲回房間。
「等等,」余姨叫住了我,聲音依舊熱情,「把腌珠子也拿進去吧,多吃這個對身子好,能多生娃哩。」
5
我打開直播軟件,調整好鏡頭位置,讓那碟腌魚眼處在屏幕的范圍里。
直播間漸漸涌入了一些粉絲,見我在吃飯,便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楠楠今天吃的什麼呀?】
【主播今天不跳舞,改成吃播了嗎?】
【那個褐色圓的是什麼?是哪的特產嗎?】ყʐ
果不其然,眼尖的粉絲不一會就注意到了我擺在桌上的腌魚眼。
我也順勢往鏡頭前湊了湊,介紹道:
「這個是親戚帶來的腌魚眼,叫腌珠子,是當地的特色美食,有沒有寶子吃過呀?」
【沒吃過。】
【沒吃過。】
【見都沒見過。】
【沒見過+1。】
……
看著滿屏的【沒吃過】,我的心沉下去了半截。
這些網友來自五湖四海,卻沒有一個人吃過腌魚眼,這顯然不正常。
「叮咚——」
ID 為清寧大師的人發來了連線申請。
又是她,我不由得擰緊了眉頭。
猶豫片刻,我還是接通了視頻。
對面的女孩依舊素面朝天,在青色道服下襯托下,竟真的有種仙風道骨的氣質。
「不要吃!你肚子里現在至少有 108 個成形的卵胎,」見我面前就擺著一碟腌魚眼,她神色間越發焦急,「再吃下去你會……」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噤了聲。
相較于我們之間的沉默,彈幕倒是刷得飛快。
【我去,這個什麼大師是懂吊胃口的。】
【開始了是吧,下一步就是花錢消災了。】
【卵胎是個什麼東西?我醫學生表示質疑。】
我也注意到了她的咬字,又好氣又好笑:「108 個孩子在我肚子里,母豬都不敢這麼生吧?」
「不是孩子,是卵胎。」她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
我懶得跟她打啞謎,直接道:「我明天會去醫院拍個片子,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走近科學》都得單給我開一期。」
「不必。」她嘆了口氣,拿出一張黃符,「記住這個符文,你夢里自會知曉。」
說罷她手一抖,黃符兀自燃燒了起來。
直至燃盡都沒有落下一片灰燼。
6
睡前,我躺在床上,腦子里不由自主浮現出了那張符的樣子。
想著想著,困意上頭,翻身睡了過去。
夜里,我隱約覺得腹部一跳一跳地脹痛,口渴得要命。
我翻身爬起來,滿屋子找喝剩下的礦泉水,卻一無所獲。
鼻腔喉嚨干得發疼,小腹里像是有一團火,烤干了身體里所有的水分。
我跌跌撞撞地沖進廁所擰開水龍頭。
水管里發出咕嚕咕嚕的怪響,卻沒有一滴水流出來。
口中的干渴感愈發強烈,我瘋狂地吮吸著銹蝕的水龍頭,企圖喝到水管里的殘水。
嘴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腹部的脹熱逐漸轉為陣痛。
我抬起頭,鏡子中的自己面目枯槁,四肢干癟發黑,腹部卻不規則地高高隆起。
青黑色的血管爬滿了腹部的凹陷處,肚里像是揣了個巨大的分瓣南瓜。
我驚恐絕望地尖叫,嗓子里卻干涸得發不出一絲聲響。Ɣź
鏡子里的女人依舊用那張麻木空洞的眸子盯著我,干裂的嘴唇動了幾下,重復著:「殺了我。」
7
「醒醒!!周嘉楠!醒醒!」男友粗暴地搖晃著我,口中不耐煩地喊著我的名字。
乍一看到他那張黑如鍋底的臉,我竟覺得有一絲安心。
「你怎麼回事?」他皺眉問道。
「沒事,做噩夢了,你繼續睡吧。」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拿起手機出了房間。
剛剛那場噩夢讓我心有余悸,真實得仿佛是某種預兆。
我迅速翻出清寧大師留給我的號碼,撥了過去。
「那個夢是怎麼回事?」電話剛一接通,我便急切地問道。
「你都看見了?」清寧大師語氣倒是淡然,「如果你繼續吃那東西,那夢便是結果。」
想起夢中的情形,我害怕得幾乎帶上了哭腔:「那我現在要怎麼辦?去醫院嗎?」
「什麼醫院?楠楠你身體不舒服嗎?」余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后,似乎在準備早飯。
我僵立在原地,手里的電話不知是掛斷還是繼續說。
耳機里傳來清寧大師的聲音:「她就是給你吃腌珠子的親戚嗎?」
我大腦幾乎短路,既不敢應,也沒有掛斷。
余姨見我沒反應,也不惱,在圍裙上擦擦手道:「那罐腌珠子吃完哩,明天得跟我兒子一起回趟老家。」
幾乎就在同時,電話那頭的清寧大師輕聲道:「若你肚子里的卵胎已經成形,她可能會強行帶你回巢。
」
8(付費點)
「楠楠,你在跟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