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花》第2章

而李曇華也自恃清高,單憑四皇子這一張臉,怎麼抵得過太子妃之位的誘惑。

我咬了咬嘴唇,露出受驚的兔子一般的眼神望著他,顫顫巍巍道:「謝、謝謝四皇子出手相救。」

他顯出一副我捉摸不清的表情,大抵是他覺得我反差太大了。

上一刻殺了山賊還鎮定擦臉的女子,下一刻怎麼就變得楚楚可憐的嬌嬌兒。

我也覺得我瘋了,被逼得心里扭曲瘋魔了。

李曇華這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就是想染指,也想要在她面前趾高氣揚一次。

他端詳我片刻,道:「你是,單北侯府的二小姐吧?」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讓神情盡可能無辜。

他又道:「先前見過李大小姐幾面,你與她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眉間多了一點朱砂痣。」

我攥了攥帕子,低聲道:「小女不祥,怕沖撞了殿下,您還是離我遠些吧。」

「我不信命,更不信這些無稽之談。」

我訥訥地望著他,心中被一句輕飄飄的話掀起狂風暴雨。

這感覺,就好像犯了錯的孩子被所有大人指責,唯有一人說這不是你的錯。

我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低下頭不再開口。

「我送你回府吧。」

搖了搖頭,回府又能怎樣,頂多換來一句「有損侯府清譽」,而后再被送往莊子。

過了許久,才聽見他說:「三更半夜你一介女子也不安全,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西郊莊子。」

3.

他此番剛從揚州回來,只帶著一行人馬,我的馬車方才已被山賊卸了輪子,只能與他共乘。

雖說男女有別,可馬背的顛簸早就讓我將禮義廉恥拋之腦后。

只知道屁股疼,被顛得想吐。

他也感覺到我的不適,放慢了速度。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生生走了一個時辰。

到了莊子,他再三地確認后才牽我下馬。

也不怪他疑惑。

這莊子破爛不堪,得知我要過來,等候的下人都沒一個。

「看得出來,你在侯府并不好過。」

我的臉一陣臊紅,心想你知道也大可不必說出來啊。

敲了好幾次門環,管事才慢慢悠悠地來開門。

管事滿臉的不耐煩,開門在看見這一行人馬后也變得謹慎懼怕起來。

四皇子要走,我咬了咬牙抓住他的袖子。

「四殿下,今日多謝您出手相救,改日我定當重謝。」

他輕笑一聲:「你都自身難保了,如何重謝?」

我被他的話堵住喉嚨,心想這人不識趣。

「日后你姐姐嫁給我大哥,咱們也算一家親了,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

一家親?

尋常百姓人家的親兄弟都未必可以一家親,更何況還是天家之子。

他上馬揚長而去。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等管事提醒,我才轉身進了院子。

沐浴時照了鏡子,瞧見我滿臉都是干枯的血跡,看著又瘆人又惡心,像是從煉獄爬出來的厲鬼。

那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

將臉上的血跡擦干,瞧著那張與李曇華相似的臉,心中一陣惡寒。

也就是這一晚的經歷,讓我做了小半個月噩夢,也發了小半個月熱,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與往常不同,這次被關在莊子三個月才被人接回侯府。

而這還要借我姐姐的光。

皇上下了旨意,年后便舉行太子妃冊封禮。

現下單北侯府皇親國戚的身份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爹娘高興,就想起了我。

娘說姐姐訂了親,下一個便輪到我了。

說咱家世代從武,也沒個文人,到時候便給我挑個中了榜的才子吧。

我沒說話,姐姐貴為太子妃,同為嫡女的我婚事不過一句「嫁個文人」了事……

我爹倒是看著我,冷不丁來了句:「命格不好,還想著高攀?」

我暗暗攥了攥拳頭,乖巧笑道:「女兒自知福薄,一切聽從父親母親的安排。」

不是我不知反抗,只是反抗換來的只有冷言冷語,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再次見到四皇子,是隨母親與姐姐去燒香。

我在寺廟門口等著她們。

這七月三伏天我差點沒暈倒,幸好有人送了把傘。

我轉頭看去,竟是四皇子。

他一身素衣,撐著傘。

與往日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慢半拍地行了禮。

他晃了晃傘,示意我接過。

我嘴角輕輕抽搐一下,他一個大男子會帶著傘遮陽,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今早有悶雷,一會兒說不定會下雨。」

我訥訥點頭,接過傘致謝。

心里想的卻是,一會兒下雨打雷,寺廟會不會因為我又被劈了。

「你怎麼站在太陽下?」

「在等母親和姐姐。」

他輕輕皺了皺眉,問我怎麼不去樹下等著。

我望了一眼對面郁郁蔥蔥的樹林。

我那母親和姐姐,一個是菩薩心腸的侯爵夫人,一個是濟弱扶貧的神女。

而我,就是她倆做戲帶去給外人看的,是為了彰顯她們善意的裝飾品。

佛門重地我這妖孽身份肯定進不去,每每都是在寺外等候。

馬車上不行,就得是寺廟門口。

太顯眼也不行,太偏僻也不行。

要讓人能看見,卻又是不經意間看見的那種。

見我不講話,他也心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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