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說好,跟姜尋一起走了出來。
然而一出門,就碰上一件怪事。
我們走出來時,正巧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抱著個鼓鼓囊囊的破書包,正從鄰居家的院門里飛奔出來。
他奮力跑出老遠,像在逃命一樣。兩個老人和一個年輕女子緊追在他后面,很快攔住了他,要把他往回拖。
然而那孩子雖小,性子卻彪悍得很,對圍著他的三個大人破口大罵不說,還連踢帶咬的,特別下狠勁兒。
年輕女子胳膊都被他咬出血了,疼得直嘶嘶。
男孩凄厲地嚎叫著,像一只絕望的狼崽,邊掙扎邊喊:「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親生父母!你們才不是我爸爸媽媽!都給我滾開!」
「你睜開眼看看,我就是你親爹!」老頭兒氣呼呼地喝斥。
老頭兒說得沒錯,那孩子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讓人很難相信不是親生的。
可那孩子仍是竭力反抗,口口聲聲說要找親生父母。他爸被他惹火了,恨恨地打了他幾下,旁邊的老婦人和年輕女子急忙拉勸。
混亂中,男孩懷里的書包拉鏈被扯壞了,里面的東西抖落一地,是幾件衣服、一些零食玩具和一部手機。
「這什麼情況?」我悄聲問姜尋。
「他家這孩子不太正常,總鬧出走,平時還愛胡言亂語,像是有妄想癥。」姜尋語氣淡淡的。
別看挨著打,那孩子毫不認慫,依然撒潑打滾兒,對幾個大人張口閉口盡是國粹。他爸氣得不行,直接把他扛肩上就走,順帶著又往他屁股上蓋了幾巴掌。
我暗自佩服這兒的人個頂個兒的神奇,都一把年紀了,還既生得了孩子又打得動孩子,真是老當益壯。
老頭兒扛著瘋狂掙扎的小男孩從我和姜尋面前經過,那孩子看到我們,瞬間安靜了。
他淚眼婆娑地望著我,定定的,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
「糊涂蛋!快跑啊!再不跑你就死這兒了!」
「跑出去后,千萬記得回來救我!」
我當即愣住。男孩的家人一邊訓斥他別瞎說,一邊趕緊把他帶回家關上了門。
我一臉狐疑地看向姜尋,她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說了一句「我早說那孩子有妄想癥」,就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我沉默地跟上去,和她并肩走著。
「那孩子鬧得那麼兇,我差點真的以為他是被拐賣的。」我打著哈哈沒話找話。
「桑良村沒人拐賣孩子。」姜尋的聲音沉靜如水,「在我們的傳統觀念里,買來的男孩就算改了姓,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脈,還是會被別人笑話是絕戶,只有自家肚子里生出來的才作數。而且如果買孩子,就等于承認自己鐵定生不出兒子了,更會被看不起。」
「你們這兒還這麼重男輕女呢?」我詫異。
「嗯。」
「那你們村所謂的絕戶,還有多少?」
她垂眸:「算上我家,已不足五戶。」
我識趣地閉上了嘴。
5.
姜尋帶著我村里村外的晃悠。
一路上,碰到好多人和我們打招呼。
「這就是楊垚吧?哎呀,可盼著你來呢!」
「把楊垚帶回來了?哈哈,你爸媽肯定高興壞了吧!」
「人家楊垚可是城里人,來咱們這深山坳里怕不適應吧?」
堆起假笑應付完一波兒又一波兒,我暗自犯嘀咕。老姜家的閨女帶回來一個叫楊垚的男朋友,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嗎,怎麼感覺都全村皆知了一樣。
而且,大家怎麼好像都喜氣洋洋的?
在村里小賣部門口,遇到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小伙子。
那人高高帥帥的,又干凈清爽,是整個村里最好看的男孩子。
剛看到他的那一瞬,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可又不確定。姜尋好像跟他只是很普通的同村人關系,只簡單點了個頭就過去了。
那男孩倒很注意我,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我看,看得我幾乎要以為他對我有興趣。
可我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那眼神很奇怪,仿佛充滿了……悲憫。
走出很遠后,我問姜尋:「剛才那人是誰?」
「村長的兒子,叫鐘雷。」
「你們倆看著不怎麼熟啊?」
她不假思索:「確實不熟,住一個村 20 年都沒說過幾句話。」
姜尋的神色很平穩,但愿她不是在演戲。
在外面轉悠了好久,一直拖到下午四點多姜尋才帶我回家,連午飯都是在她一個同村親戚家吃的。
三姨他們已經走了。
上樓的時候,我在樓梯上撿到一串鑰匙。我認得這是掛在姜尋她媽腰上的那串,想必是她不小心掉的。
打量著手里的鑰匙,我動起了心思。
那間供神的屋子應該是上了鎖的,突然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什麼樣的。
猶豫片刻,我上了樓,循著香火味找到了那個神秘的房間。
說不清為啥,站在那扇門前,我驀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試鑰匙的時候,緊張得手都直哆嗦。
試了好幾把,終于用正確的鑰匙打開了門。
推開門后,我懵了幾秒鐘,始終沒敢走進去。
里面的景象,實在是,太陰間了。
靠墻木桌上的神龕里,有一尊我從沒見過的神像,地板的四角放著四樣稀奇古怪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