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救救我啊!你們怎麼都傻站著!救救我!求求你們!」
我向圍觀的人們求救,卻也只換來他們的哄笑聲。
「這孩子真不懂事,認祖歸宗、一家團聚是好事,怎麼好像我們都在害你一樣?」
「小楊,啊不,小姜啊,忍忍就過去了。用不了一年,你們又能一起拍全家福嘍。」
我目眥欲裂:「這是封建迷信!搞儀式殺了我,我也不可能投胎到這個家里來!你們這就是惡意謀殺,是犯法的!」
「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我!你們見死不救,還有沒有人性!我可以給你們錢,多少錢我都肯給!」
我的理智幾近崩潰,不停地瘋狂嘶喊。可無論我對周圍的人們是乞憐還是叱罵,都沒人再理我。
他們只是冷漠著,哂笑著。
三姨終于停筆起身,看著我滿身駭人的符咒,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一聲斷喝:「儀式開始,架他上鉤!老規矩,腳離地三尺!」
「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了,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想死!救命——!救命——!」
我嚇得痛哭流涕,整個人都癱軟了,只能任由他們把我架起來。
半空中的鐵鉤閃著寒光。
兩個健壯的男人站在鐵鉤兩側的高凳上,等我被舉著送過去后,他們牢牢提溜住我,然后兩人合力握住鐵鉤,把鉤尖狠命往我身體里一刺——
「啊啊啊——!」
我聽到自己聲震屋瓦的慘叫聲。
凄厲得,像殺豬。
耳畔,傳來在場所有人興奮高亢的歡呼,他們齊聲大喊:「認祖歸宗,認祖歸宗,認祖歸宗……」
姜尋爸媽激動得老淚縱橫,一左一右爬上高凳,顫巍巍對我揚起手中的刀。
我整個人掛在鐵鉤上晃蕩著。
嘴里不停地嘔血。
劇痛中,我只剩一個念頭。
老天,你要是可憐我,就立刻馬上,給我個痛快吧。
11.
五年后。
還是在那棵大槐樹下,我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手里捧著一只碗。
碗里盛著我最愛吃的蘑菇餡餃子。
我現在叫姜魁,小名安奉,即不要再惦念外面的世界,安心留在這深山里奉養雙親之意。所有人都喜歡「安奉」、「安奉」地叫我,可我從來不應。
今天下午我記不清是第幾次逃跑,拼盡全力跑到村口,還是被抓住了。抵死反抗時,在圍觀的人中看到兩個人。
同村的孫盼兒,和她剛帶回家的男友。那男孩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潮牌,長得壞壞的、帥帥的。
他攬著孫盼兒的肩,笑嘻嘻道:「哇,這絕對是我見過最囂張的熊孩子,戰斗力爆表啊!」
我瞪他一眼,心說,兄弟,你是真不知道,你明天怎麼死。
我被捆住了抬回家,又挨了頓打。
暫時打服后,照例有一頓好吃的。
突然感覺,我真的累了。yȥ
逃出去又能怎麼樣呢?
去找警察,我的哭訴,會有人信嗎?我父母還認得出我嗎,會相信我是他們的孩子,把我接回去再養大一次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這些問題不是我第一次想了,可每次想起來,還是會淚流滿面。
不服氣又能怎樣呢。可能世間眾生,真是各有各的命,輕易改寫不得。
就像我歷經兩次轉世,還不是又回到這座大山,還不是得死心塌地地待在這里。那個已羊入虎口的男孩,還不是注定要在絕望中慘死,就像曾經的我們一樣。
算了,認命吧,不想了。
希望有時就像這眼前的落日余暉。
看著很美,可你永遠都碰不到。
我嘆了口氣,夾起了碗里的餃子……
12.
其實,以上只是我幻想的結局。
我倒寧愿這就是最后的結局,至少,這樣我還能活下來。
可事實是,我已經死了。
早在供神那晚,我就死透透的了。
我死后,鐘雷退了婚,他說他沒法和一個偽善冷血的女人過一輩子。
姜尋肝腸寸斷,整日以淚洗面,而她爸媽沉浸在即將要迎接新生兒子的喜悅中,壓根兒沒工夫搭理她。
他們始終堅信,馬上就能懷上了,卻不知三姨那邊,正要卷錢跑路。
三姨就是個騙子。
剛開始,羅家和韓家供神之后,懷著強烈的希冀,連著幾個月都在積極造人,再加上他們的女人,正好都是在高齡還保留有生育能力的奇女子,這才造成了接連產子這樣極難得的巧合。
這樣的結果,連三姨都沒想到。她喜不自勝,覺得這是老天賜給自己的財路,決定再多撈兩筆。
可接下來的兩次,都砸鍋了。
宋家的女兒宋小福,她給人家改名宋歸,讓她在某月某日某時在城里某個街口的銀杏樹下等,說第六個打那兒經過的年輕男孩就是她要找的人。嗯,找人的方法全是隨口瞎編,就是這麼兒戲。
宋小福把人帶回去供了神,她媽卻死活懷不上孕,三姨只一口咬定是宋小福發昏數錯了人,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宋家二老為供一次神已是掏空了積蓄,他們不敢質疑三姨,便把滿腔怒火發泄在女兒身上,對她日日打罵。
宋小福受不了磋磨,含恨跳河了。老于家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他家供過神后,他老婆的肚子也沒半點動靜,三姨說是老于以前年輕氣盛打死過人,因為有這樣的惡業,所以大神不肯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