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車里的人——

我看了一眼，副駕駛座底下早已咽氣的王志，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腦子里亂糟糟的，像是一團揉亂的線，不知道從何開始理起。

就這樣想著想著，突然感覺眼前的黑洞不對勁，它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不對，是三個，四個……

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我問阿巧：「你有沒有感覺——暈？」

回頭，我看見阿巧斜躺在后座，早已不省人事。

下一秒，我的眼睛也不爭氣地閉上了。

……

咚咚咚——

咚咚咚——

我知道有人在敲窗。

但身體似乎不受控制，我醒不來。

「不能再睡了，要來不及了，這可怎麼辦？」

突然，一聲喃喃自語傳入我的耳朵。

幾乎是瞬間，我的血液沸騰，渾身的細胞本能地加入抗爭。

終于，我睜開了眼。

看到眼前人，我難以置信，欣喜喚道：「奶奶！」

窗外人先是一愣，緊接著，那雙蒼老的眼睛里頓時涌出驚喜。

她雙手作揖：「謝天謝地，終于醒了。」

前窗玻璃下，倒映著一張和藹慈祥的臉。

奶奶眼里滿是心疼，她伸出手，隔著車窗摸我。

「我的孩子受苦了。」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搖頭問道：「奶奶，你怎麼在這里？」

我的話提醒了奶奶，她的臉色頓時嚴肅，作勢拉了拉車門。

「快下車跟奶奶回家，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疑惑：「為什麼？」

「奶奶一時也解釋不清楚，總之，你真的不能再往前了。」

隧道一路向前，看不到盡頭。

我滿肚子疑問：「奶奶，這是怎麼回事？前面又有什麼？」

奶奶卻顧不上我的疑惑，只是喃喃道：「來不及了，我們該走了，它們要過來了。」

5

「奶奶，你說的它們是指什麼？是什麼要過來了？」

奶奶的眼神左右顧盼，十分忌憚的樣子。

她噓了一聲，悄聲說：「別說話，他們會聽到的。」

我學著她的樣子，也縮了縮脖子。

奶奶用力拉車門，卻發現拉不開，急得要哭。

「這個門怎麼開不了。」

我安慰道：「別著急，我來試試。」

車門的開鎖鍵一直是失靈狀態，我從里面試了下，確實打不開。

突然，奶奶指了指有裂縫的車窗，示意我把裂縫砸大一點，爬出來。

我點頭。

在我胳膊肘即將擊上玻璃的那一刻，我猶豫了。

我收回肘，問道：「奶奶，您怎麼會在這里？」

外面的人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目光殷切地重復：「快來啊，我的孩子。」

我心如鼓擂，試探性問道：「你是誰？」

外面的人笑得慈祥，語氣溫柔：「我是奶奶啊！快跟奶奶走。」

我生氣地指破她：「你撒謊。」

她慌了，焦急地捂上自己的臉：「你看看我，我是奶奶啊。」

又繼續哄騙道：「乖孩子，要來不及了，你先跟奶奶走，奶奶一會給你解釋清楚。」

我看著那張同樣熟悉、同樣溫柔的臉，心里一陣絞痛。

她不是奶奶。

她只是想騙我下車。

「你不是我奶奶。」

我停頓片刻，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我早就沒有奶奶了。」

我撿起刀，又快又狠向窗邊裂縫捅去。

因為我想起來了，我的奶奶在五年前就已經離我而去了。

外面的東西反應更快，她的腦袋扭轉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躲過了攻擊。

然后她又舉起雙手，托著自己的腦袋轉回來。

「嘻嘻，被你發現了。」

我一顆熱忱的心瞬間冷了下來。

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讓這些東西鍥而不舍地致力于引誘我們出去。

對了！阿巧！

我想提醒她，誰知一回頭，嚇得魂飛魄散。

被砸碎的車窗玻璃不知何時被扒開了，阿巧雙腿跪在座椅上，半個身子已經從裂縫中鉆出去了。

我喊道：「快回來！那是假的。」

阿巧果然停止了爬窗，她扭過身子看我，似乎有些疑惑。

我顧不上那麼多，直接伸手將她拉了回來。

可是車外的東西動作更快，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臂。

它說話：「你走不掉了。」

阿巧的小半截身子又被它拉了出去，還一臉驚懼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假的，它引誘你的，不能出去。」我乘機解釋道。

這時她也明白過來了，開始掙脫。

但外面的東西力氣極大，我們倆人加起來竟也難以招架。

「疼疼疼啊——」

阿巧痛呼，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說：「它在咬我。」

尖銳的牙齒嵌入她的右臂上，像是猛獸在撕咬獵物。

獵物疼得渾身發抖，掙扎的力氣少了一半，猛獸一點點逐漸占據上風。

我眼睜睜地看著阿巧在被一點一點地往窗外拖。

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行。

我當機立斷放棄拉扯，猛地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車身立刻飛出去。

與此同時，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嚎聲傳了過來。

她的右臂被生生地扯斷了！

我不敢回頭看。

可是窗外的東西并沒有罷手，它趴在車壁上，像是在品嘗什麼美味，一口一口地咬著那只搶奪來的殘肢。

鮮血糊了他半邊臉，可那雙眼睛卻在黑夜里閃著紅光。

它再次爬到裂縫處，虎視眈眈地盯著車內的女人。

隧道里空蕩又寂靜，車窗兩側傳來的敲擊聲便格外地明顯。

咚咚——

咚咚——

起初只是幾聲斷斷續續的試探，后來便是雷暴雨般的拍打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