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就不用費事了,因為長久的營養不良,饑餓和虛弱已經讓媽媽沒有了逃跑和喊叫的力氣。
一同被囚禁起來的還有我。
老房子地處偏僻,在村子的最角落。
李建在鎮上打工,隔三差五帶回一些生活用品。
于桂芬則負責看守我和媽媽,不讓我們邁出房子一步。
可是他們忽略了,媽媽沒有喊叫的力氣,我有。
那一天,于桂芬反鎖大門,去村里走親戚。
我撲到防盜窗上,眼巴巴等了兩個小時,才看到一個推著自行車的中年大叔。
「救命,救救我!」
我揮舞著胳膊,拼命沖他大喊。
大叔面帶疑惑,剛想過來查看,就撞上了回家的于桂芬。
于桂芬滿臉堆笑和大叔攀談起來,她指了指我,像是在數落一個頑劣不聽話的孩子。
大叔最終還是沒有過來。
他一轉身,于桂芬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快步向房子走來。
每走一步,眼中的陰狠就加重一分。
6
那一天,我差點被于桂芬打死。
她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拖上閣樓,當著媽媽的面,用皮帶拼命抽我,把縫衣針扎進我的手指。
甚至提了一壺滾燙的開水,要灌進我的嘴里。
「臭丫頭,你不是會喊嗎,我讓你喊!」
于桂芬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捏著我的下巴,惡狠狠地瞪著我。
「媽,求你饒了淼淼吧,我再也不想著跑了。」
媽媽哭求著,撲上來抱住于桂芬的大腿。
于桂芬一腳把她踢開,因為用力過猛,壺里的沸水大半都潑在了媽媽身上。
我撕心裂肺的嚎哭起來。
我以為,我和媽媽都會死在于桂芬手上。
好在上天垂憐,我們挺了過來。
媽媽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那一尺見方的微弱光明。
她跟我講她在勘探工作中,去過的各個地方,講那里的風土人情,講各地的自然風貌。
她對我說:「淼淼,世界很大,等出去了,我就帶你去看看。」
我用力抹著眼淚,重重點頭。
我不敢告訴她,有一次,我聽到了李建和于桂芬談話。
于桂芬說:「把她弄死算了,養著也是個累贅。」
李建回答:「看她這樣也熬不過兩年,死了再說吧。」
那時我就知道,什麼兩年后開始新生活都是假的。
他們并不想讓媽媽活著,只是不敢殺人罷了。
我必須找一個機會,把媽媽救出牢籠。
7
這個機會我等了很久很久。
我努力扮演一個乖巧聽話的孫女兒,幫于桂芬摘菜洗衣,捏腰捶腿。
她罵我的時候,我就怯怯的看著她,從來不反駁一句。
于桂芬對我的防備慢慢卸了下來。
終于在一天晚上,我趁她睡著,拿到了房間的鑰匙。
「媽,快起來,我帶你走。」
我摸上閣樓,半扶半攙的把媽媽拉起來。
我們攙扶著,踉踉蹌蹌爬下閣樓,卻在門口撞見了李建。
那天晚上,李建本不應該回來的。
他遇到了同村的人,搭了順風車,還在那人家里喝酒賭錢,鬧到了半夜。
或許真是天意,注定我們走不出這座牢籠。
李建輸了錢,脾氣正差。
他帶著滿身酒氣,對著我和媽媽拳打腳踢。
怒吼聲很快驚醒了于桂芬,她沖出臥室,看到我手里捏著的鑰匙,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于桂芬也加入了毆打的隊伍。
媽媽趴在我身上,死死把我護在身下,那些暴怒的拳腳盡數落到了她的身上。
「爸爸,奶奶,求你們別打了。」
我的哭嚎聲撕裂了黑夜,卻無法阻擋拳腳的落下。
媽媽猛咳著吐出了一口血沫。
「李建,你這個畜生,我要和你離婚!」
她用盡全力嘶吼著,聲音卻虛弱的幾不可聞。
「你以為,你還能出得了這個門嗎!」
李建獰笑著,接過了于桂芬遞來的板斧。
酒精和暴怒讓他的雙眼一片血紅,就像一頭野獸。
板斧高高舉了起來。
我的世界,瞬間變得一片猩紅。
8
很長之后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想。
如果我沒有順利偷到鑰匙,我和媽媽就不會有那次失敗的出逃。
也許李建會改變主意,放我們走。
也許會有好心人路過,發現救下我們。
也許,我的媽媽就不會死。
是我害了她。
可我除了蜷縮在花灑下,卻什麼都做不了。
水流可以沖洗掉我身上的血污,卻怎麼也洗不盡我身上的罪孽。
呆呆洗了好久,我終于鼓足勇氣,想看看客廳的情況。
我輕輕打開房門,迎面卻撲來一陣熱浪,幾乎將我掀翻在地。
「媽媽!」
我下意識大叫。
叫完才意識到,那個能保護我,我想保護的人已經不在了。
客廳里空空如也。
李建、于桂芬和媽媽的尸體全都不見了,只有滾滾濃煙和肆虐的火焰。
我瞬間明白了,李建剛剛沒有狠下心殺我,可他還是不放心。
他們放了火,想要銷毀現場所有罪證,包括我在內。
我飛奔過去,死命拉著房門,不出所料,大門被鎖住了。
看著四周堅實的防盜窗,絕望瞬間將我吞沒。
我才八歲,我還不想死!
媽媽說的那個世界,我還沒有親眼看過。
電光火石間,我的腦海中閃過,媽媽望著氣窗的希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