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公訴人果然針對黃振南火力全開,把他形容為本次案件的「主要兇手」。
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
黃振南所謂的「自辯」,居然就是認罪!
他承認了自己與許月是前戀人關系,對許月的負心由愛生恨,對得到許月的李準懷恨在心。
也承認了自己故意接近許月,用言語迷惑她,在小區里煽風點火,破壞他們的家庭幸福,引導李準對她進行家暴。
最后,更對自己教唆許月對李準故意傷害的罪行供認不諱,表示這是對他們的「復仇」。
當然他為了自保,不得不強調對許月的教唆是讓她「傷害」李準,而不是殺死。
庭審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我作為許月的辯護律師,當然力所能及地提供各類證據,把她盡可能地從這個事件中抽離出去。
庭審結束,當庭宣判。
像這種復雜的案件,一般不適于當庭宣判,所以應該也有李建國的力量在里面。
許月故意傷害罪名成立,但考慮到她有自首情節,且長期被家暴,心理健康程度受損,并是在他人教唆下犯案,因此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黃振南故意傷害罪名成立,雖非犯罪執行人,但傷害報復意圖明確,為案件策劃主謀,社會影響較為惡劣,應當為傷害致死承擔主要責任。
他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結果是相當好的,除了黃振南以外。
我本以為事情會隨著庭審結束而結束,可是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沒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
15
法庭宣判后進入三十天的上訴期,許月那邊我們是不打算上訴了,她在里面好好表現的話,預計三四年就能出來。
黃振南,可能也沒有上訴的空間。
我終于在看守所見到了他,是他要求見我的。
「如果你想上訴,我可以介紹同行幫你,但實話實說吧,為了避免二審加重刑罰,勸你放棄上訴吧。」我如實相告。
他卻笑著,用不友善的語氣質問我:「我找你并不是為了上訴的事,我是想問問你,律師,都是你這個吊樣嗎?」
明顯,是指我暗地里勾結李建國,把他給徹底拖下水這件事。
然而我也有我的說辭:
「律師為當事人辯護天經地義,哪怕不是律師,只是守法公民,也有檢舉罪犯的義務,不是嗎?」
「呵。」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大律師,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認罪嗎?」
我搖了搖頭。
這是我所打聽不到的,而且我也并不是很在乎。
「因為我媽。」
黃振南停下笑容,微微低頭。
「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媽。我爸去世后,她本來身體就不好,我卻還不能陪在她身邊。」
我恍然大悟。
應該是威脅?
考慮到他在接下來的十多年時間里,都不能離開監獄,我忍不住問道:
「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他抬起頭來,又笑了。
然后反問了我一句話:
「你不是已經幫了嗎?」
我一頭霧水。
隨后,他站了起來,示意站在不遠處的警員結束會面。
在臨走之前,他還丟下了一句話:
「我早就知道,你們律師都是這個吊樣的了……」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我會錄音,也會暗地里找李建明嗎?
那他為什麼還讓我那樣做?
我有些迷茫。
16
很快,事情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
該市的司法系統,在短短兩周內出現了一場震驚全省的大地震。
李建國,在自己的辦公室自縊身亡!
掃黑除惡專項整治之下,省紀委直接命人徹查,李建國被查出是本市某些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這直接導致,該市司法系統被擼了一大串人出來。
這一切,都是由省紀委接到一份實名舉報開始。
舉報人,是黃振南年邁的母親。
而證據,則是因為李建國為了給李準復仇,失了心智,不擇手段公然派黑惡人員,到黃振南母親家里暴力威脅她。
只是誰也沒想到,黃振南早就在家里,裝了高清而又隱蔽的監控系統。
他們大張旗鼓打著李家的旗號,折磨一個老人,還拍了視頻發給黃振南,讓他認罪。
身在拘留所的黃振南,是怎麼看得到視頻的?
那是司法系統里的某些蛀蟲,帶過去給他的。
而蛀蟲侵蝕的不僅僅是整個系統,更是會直接反噬到幕后主謀李建國的身上。
畢竟這是他死去兒子的案件,利益相關,一查一個準。
失去了獨子,失去了權力,也許后半輩子都要在牢里度過,一時無法接受的他,最終用皮帶把自己吊死在了辦公室里……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黃振南打著什麼主意,為什麼會說我是「已經幫過他」了。
因為,他猜到我會把我們的對話錄音交給李建國,他也猜到,老來失獨的李建國會為了復仇而不擇手段!
他利用了我,我的騷操作,反而真的是「幫」了他。
不是他低估了人心。
而是他預判并且操縱了人心!
我想到那次跟李建國見面,我提到【黃振南】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又是這個人……」
我才回過神來,他們應該早就相互認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