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四拿這三萬塊去賭，把錢輸得干干凈凈。張婆婆沒錢去醫院，腿就這麼廢了，成了一個癱子。

有時候，我路過賴四家，會聽到張婆婆在哭。

她說她的大腿生了瘡，化了膿，長了蟲子。

那些蟲子一直在咬她。她好疼。

她哭啊，哭啊，就這麼把眼睛哭瞎了。

再后來，張婆婆的哭聲消失了。

聽我媽說，賴四把張婆婆送到了后山，讓她留在那里，自生自滅……

我知道后山的這些野貓從哪兒來的了。

它們都是人變的。

是這個村子死去的女人們變的！

現在，它們來復仇了。

因為鬼不能隨便殺人，所以，傻女人讓我哥把村里人當作賭注，然后，愿賭服輸，因果報應。

7

我哥還在跟傻女人賭牌。

十賭十輸。

我哥每輸一次，賓客里都會死一個人。

到最后，滿地都是血和碎肉，全場只剩下了我、大爺和我哥三個活人。

我哥精神崩潰，手上已經拿不穩牌，哭著說自己不想賭了。可是傻女人不依他，依然催促他看牌。

毫無意外地，我哥又輸了。ӳż

我哥丟牌的瞬間，我媽變成的黑貓就跳了起來，卻沒有撲向我或者大爺，而是在半空中扭轉了身體，撲到了我哥的身上，咬下了他的一塊肉。

「不！」我哥用力揮舞手臂，大聲哭喊，「不能吃我，我還有兩個賭注……憑什麼吃我？」

對啊，為什麼被吃的是我哥？

按理說，我或者大爺才是這一局的賭注啊。

我扭頭去看大爺。

從來到這里開始，大爺一直沒有說話，只有雙手微微顫動，讓我感覺到他還是個活人，還會害怕。

可是，我現在才發現，他的顫抖好像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大爺興奮地看著我媽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我哥，一直吃得肚子滾圓，然后像之前所有的野貓一樣，被傻女人倒提著尾巴，整個吞了下去。

吃下黑貓后，傻女人的樣子變了。

她的身體融化成一團黑霧，融入無邊黑夜里。天上的月亮不見了，我只能看到兩只血紅色的眼睛，燈籠一樣，陰冷地注視著我們。

「這是什麼？」我被看得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

「這是鬼煞，」大爺眼睛發亮，「這就是我等了二十二年的鬼煞！」

大爺說，人死為尸，尸詐為鬼，鬼吞百鬼為煞，而鬼煞至邪，能起死回生。

「所以，你是故意的？」我終于反應了過來，「我哥和我媽……不，村子里所有人的死，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不然呢？你以為是誰告訴你媽，鎮上來了一個傻女人的？」

大爺早就知道我媽盼著抱孫子，她一定會把傻女人撿回來。

大爺也知道以我哥的德行，傻女人在我們家根本活不了多久。

果然，傻女人死了，大爺讓我媽給她用黃木棺材下葬，在棺材頭放兩貫壓祟錢，這不是為了平息傻女人身上的怨氣，而是為了激發她心底的邪氣。

「你媽那個蠢貨，為了省一點小錢，差點壞了我的好事，」大爺冷哼一聲，「還好，老天有眼，讓最邪性的黑貓過了她的身，這才讓我的計劃順利進行下去。」

那一晚上，我丟給傻女人的頭發根本沒用，真正讓她和我哥結陰親的人是大爺。他手上有我哥的生辰八字。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大爺中年喪子，為了死后有個人給他摔盆舉幡，平日里把我哥當親兒子看，年輕時賺的一點兒體己錢都給我哥了。

大爺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為什麼？這不得問你媽和你哥嗎？」

大爺的兒子死后，村子里都知道他沒有兒子養老，有意無意地欺負他。今天從他家「借」一把鐵鍬，明天「借」他家放沒賣完的土豆……

大爺找到我哥，想讓我哥出面替他撐腰，嚇唬一下村里那群潑皮，可是，我哥把他枕頭下攢的一點看病錢翻出來后，就去賭博了，根本沒管他。

至于我媽，她倒是幫大爺罵走了那些潑皮無賴，卻是因為把那些東西當作我哥的財產，巴不得大爺早點死了，把房子、地皮什麼的早點給我哥。

「當初，聰娃兒跟你哥一起去水庫玩水，你哥起來了，我的聰娃兒沒起來……」大爺的眼里滾出渾濁的淚水，「憑什麼是我的聰娃沒起來？」

「他們都欺負我沒得兒子養老送終，那我就要讓我的兒子回來，」大爺說話的時候，手指在空中快速地劃動了幾下，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就聽到半空中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嘯。

大爺要煉化傻女人化成的鬼煞！

8

大爺前面說了，鬼煞厲害得很，可是，半空中，傻女人的叫聲越來越慘烈，原本遮天蔽月的身形也逐漸縮小。

傻女人斗不過大爺。

「這是我親手養出來的鬼煞，我怎麼會對付不了？」大爺嘴上說著狠話，臉色卻是慘白，一條腿半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顫。

雖然大爺對付傻女人有些吃力，但是，他還是贏了。

傻女人的煞氣被凝聚成一個鵝蛋大小，大爺雙手捧著它，喊我：「過來。」

早在大爺和傻女人纏斗的時候，我已經轉身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