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們從哪里弄來手銬的,即便我的右腿已經被關鈺砸斷,他們還是不放心的又將我的腳鎖在了石樁上。
我再一次來到了祠堂,和那些腐朽的牌位待在了一起。
他們說,
「為村子犧牲是你的榮幸。」
七月初七的十二點鐘聲敲響,他們開始了對我漫長的折磨。
他們說我是洗女也是喜女,七七之數是大圓滿,我合該在人間受夠四十九道苦難,成就今生的大圓滿。
其實我更加清楚,燭火搖曳間他們的真實想法是村長說的,我早該死了卻逃了出去,村子里這些年受到的災禍就是我沒有完成儀式的反噬,如今更要千倍萬倍的贖罪。
又是一場盛宴。
他們亮起了火把,高舉酒杯。
「為了關家村!為了關家村!」
眼神狂熱至極。
關鈺在酒足飯飽后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按照習俗,他是應該在我死后生下的長男,我越痛苦越絕望,回報在他身上的福報就越多。
他向我揚起了鞭子。
為了防止我痛死過去,他們為我注射了腎上腺素。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力氣,一身的病痛仿佛消散無虞,我的痛呼聲更是給了他極強的心理安慰。
「關佳,你活不了了!你怎麼不早點去死!你去死啊!」
然后是我的爸爸媽媽,之前還對我每日噓寒問暖的人。
他們的力氣比關鈺大得多,一鞭又一鞭,血肉被穿透,露出了森森白骨。
「關佳,不要來禍害家里了!當初就該直接摔死你,弄得小鈺身體也不好!」
我嘴角勾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們還讓我活到了十八歲。
......
也不知道換了多少人,我身上挨了很多下,暈死過去又被人用鹽水澆醒。
疼,真的很疼。
我知道我的疼痛只能換來他們的狂熱,他們甚至將這段時間母豬不下小豬崽也歸結在我的身上,我頭一次清楚的明白,恨一個人原來不需要任何理由。
只要我存在于這個世間呼吸一秒便是我的罪過。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如果可以,我想就這麼死了也好。
這就是回光返照嗎?
恍惚間我看到了很多人,她們年齡各異,服飾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女性。
有牙牙學語的嬰兒,有穿著漂亮裙子的妙齡少女。
我甚至看到了喜女,她扒在我的耳邊大聲的呼喊著。
「活著!活著!你要替我們活下去!」
一個聲音,兩個聲音......盤旋在我的身邊無數的聲音,這是百年來關家犯下的種種罪孽,是亡魂的血淚呼喊!
從窄小的窗戶上可以看到遠處的飛鳥,展翅而過。
我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救救我吧。
求您救救我們吧。
11
我狠狠朝關鈺吐了一口唾沫。
我想我也瘋了。
他洋洋自得的站在我的面前,原本他是想瞧著我如何搖尾乞憐的。
我張狂的笑了,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李真阿姨會變得瘋瘋癲癲,不是我們瘋了,是正常人在他們當中格格不入。
「關鈺,你這個連學都上不了的廢物!你看不到外面的藍天,你融入不了外面自由的空氣,你永遠只能像一只扭曲的臭蟲在陰暗的地溝里爬行!」
關鈺被我激怒了,狠狠的抽著我一巴掌。
「關佳,你去死吧!」
爸爸媽媽似乎也想要教訓我,可是他們卻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片的呼痛聲。
陰影里走出了一個人。
李真阿姨!
她再一次救了我。
她穿過人群,無數雙手向她伸過去,他們形容扭曲,仿佛在求她救命。
這一次換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關鈺。ȳʐ
李真阿姨來到我的身邊,她卸去了平日里瘋瘋癲癲的偽裝,思索著我腳上的鐐銬應該如何是好。
村長虛弱的聲音傳來,
「賤女人,你給我們吃了什麼?」
李真阿姨冷哼一聲。
「喜女花啊,這還該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困著我,我怎麼有機會在快餓死的時候發現喜女花過量服用會中毒,如果不是你們不把我當回事,我怎麼可能靠關山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試驗出最合適的劑量。」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癱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男人。
在場的所有人恐怕只有關鈺因為身體虛弱無法飲酒所以沒有喝到其中的喜女花。
關鈺瞧著李真阿姨對著我的腳鐐束手無措的樣子,笑得咳嗽。
「別白費力氣了,都死了又怎麼樣,我還活著,早就等殺她這天,這副鐐銬是我爸特意找人做的,尋常的刀具根本弄不開,你就等著死吧關佳哈哈哈哈哈!」
李真阿姨沒有理會他,一棍子將他打暈了過去。
嘗試了幾次果然沒有作用,無論是菜刀還是鐵斧,這幅鐐銬依舊在我的腳上紋絲不動。
汩汩的鮮血從我的身上噴出,我感覺有點冷。
「阿姨,你跑吧,我活不了了。」
她看起來很不高興。
「關佳,我救過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你的人生才剛開始,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著!」
她看我的眼神很溫柔,我終于意識到我一直覺得有哪里不對,媽媽看我的眼神分明溫柔里藏有秘密,李真阿姨像是在透過我透過遙遠的歲月看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