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嘴唇顫抖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她臉色煞白,低聲怒吼著:「別說了,你別說了,我是自愿的。」
「不,你不是。」我箍住她的下巴,逼她承認。
女人崩潰了,捂著孩子耳朵哭出聲來:「你想要干什麼,我好不容易忘記了,你為什麼要逼我想起來。」
我軟下了嗓音,對她說:「我可以幫你的,只要你愿意說出一切。」
她不信,「沒有人能幫我,我試過無數回。」
「遮住寶寶的眼睛。」我溫聲提醒后,慢慢變換成原形。
我是個常年生活在水里的妖怪,原形總歸伴隨著魚腥和水草,并不怎麼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難看。
「我是妖,我可以幫你。」
女人的表情從疑惑逐漸轉換成震驚,但卻沒有多少懼色,她捂著嘴巴久久不能出聲。
過了許久她才松了嘴巴,眼里又燃起一陣希望,直視我的眼睛:「你真的能幫我?」
我點頭,「當然。」
她癱坐在地上,胸部劇烈起伏,氣極:「老王他不是人,你要是能幫我逃出這個鬼地方,幫我復仇,我愿意日夜供奉你。」
我失笑,原就并不是為了她們的報答,便說:「我是妖怪,我現在要做的可是害人的事兒,可受不住香火供奉。」
女人凄慘一笑:「害什麼人,他們都不是人!這里的男人都是畜生,你要是能幫我們,你就是我們的神靈。」
6
她是幾年前被拐到村里的,此前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何錦怡。
高中畢業那年,她跟著幾個好朋友去旅游,卻在半路因一時好心,被人販子給綁了來。
人販子看她穿著飄逸的吊帶小裙子,啐了她一口,罵道:「又是個勾引男人的婊子,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孩不好好待在家里,出來亂跑活該被咱們遇到,浪貨。
」
她淌著眼淚磕頭:「求你們放過我,你們要多少錢?我讓我爸爸送錢過來,只要能放過我,我不會報警的。」
人販子扇了她一巴掌,「少廢話,落到我手里就別想著跑。」
她被綁著丟上了車,像被丟進屠宰場的牲畜,任人宰割。
但她不甘就這麼被人綁了。
車上,何錦怡找到機會踹開后備箱跳了下來。
她忍著腿部斷裂的疼痛,瘋狂哀嚎著:「救命啊!他們是人販子,快報警!」
這里人很少,但總歸是有的。
路人見狀連忙上前準備伸出援手,卻被人販子一通罵。
「這個臭婊子敢拋棄老公兒子跟野男人私奔,半路被我逮回來了,你是不是這賤人的相好的。」
路人被他一喝,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退卻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都不認識她,我以為她被綁架了,才站出來的。」
「哈哈哈哈。」人販子不依不饒:「別人都不管,你這麼好心,說,你是不是這瘋女人的野男人?」
路人見此情景,怕惹得一身腥,也不再管了。
其他人更是看戲一般,交頭接耳。
何靜怡無論喊得多麼凄慘,也因人販子的三言兩語被當做不守婦道的女人。
大庭廣眾下,她被人販子帶走了……
直到車子七彎八拐駛進交通不便的地方,被賣進了坐落深山的小村莊里,成為老王的老婆。
她每天每夜都在計劃著逃跑,但從沒有一次成功。
跑了,被抓回來,打得半死。又跑,又被抓回來,又被打得半死。
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老王打得累了,也沒將何靜怡打聽話,她太倔了。
他又換了一個折磨她的法子。
寒冬臘月,他把何靜怡剝光了,當著村里婦女的面,丟進河里。
他則在岸上拿著一根竹竿,只要何靜怡試圖跑上岸,他就用桿子狠狠抽打。
何靜怡在水中,被凍得發抖,沒有一個人上去勸阻。有的,只是婦女們冷漠到骨子里的奚落。
「真是個賤骨頭,被打這麼多回也不聽話。」
「就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不要,每天想著逃跑,害得我家那口子因為她時不時敲打我。」
「腿斷了就好了,斷了就跑不了了。」
「快別鬧了,服個軟跟老王回家吧,隔三差五就鬧這麼一出,我都看煩了。」
眾目睽睽下,她在深深的絕望與恥辱中,突然大小便失禁,清澈的溪水染上了黃色。
大家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快看哪,她拉了。」
「哎喲丟死人了,老王快把你婆娘拉回去。」
「惡心死個人了,我們還怎麼洗衣服啊,還不快走開。」
在一聲聲比刀子還尖銳的聲音中,何靜怡的自尊被徹底碾碎,連渣滓都不剩下,她徹底屈服了,麻木了。
此后跟著老王,服服帖帖,哀莫大于心死。
在這個閉塞的村莊,沒有手機可用,沒有書籍可讀,沒有任何娛樂。
她開始加入了那群曾恥笑過她的婦女,隨波逐流,再跟著她們笑新拐來,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女孩們。
7
何靜怡告訴了我,哪些人負責尋找獵物,哪些人負責拐賣,哪些人負責看守,哪些人通風報信。
「他們毀了我們。」何靜怡目眥欲裂,惡狠狠說道:「他們都是惡魔,每一個冷眼旁觀過的人都是。」
末了,她顫聲說:「我也是……」
她也曾是冷眼旁觀的一員,她曾說過的話,可能也和別人當初帶給她的傷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