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我漸漸地麻木了,他帶不來好消息,傳達的只有苦悶和不耐煩,我甚至不再盼望他的來電。
我不怪他,我只覺得愧對他——是我弄丟了孩子。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上,透過編織袋的縫隙緊盯大門。
我老公出現的時間比我預料的快得多。當天傍晚,我便聽到了開門聲,我的老公進屋了。
我看到他穿著灰塵滿滿的破牛仔褲,腳上的鞋卻锃光瓦亮,一看便價值不菲。
我滿是瘡痍的心漸漸地冷了下來。
此前,我從沒有懷疑過我孩子的失蹤會與我的婆婆和丈夫有關,我只覺得對不起他們,是我弄丟了我們的孩子;我心疼我的丈夫,風里來雨里去只為找尋我們的孩子;我百分百信任他們,他們是我的家人、我的依靠。
然而,章泉悠死前說的話讓我震驚又悚然。
她對于我兒子們的事知之甚少,她只知道我的兩個孩子被拿去點人燈了,所謂的點人燈,就是用某種特殊的手段借我小孩的福祿壽禧,我兩個孩子的命貴,貴到日后能權勢滔天、隨便地從指縫里露點錢物都能福澤一方的地步。
至于,點人燈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主謀是誰?有誰參與?我的孩子在哪兒?是死是活?章泉悠一問三不知。
但是,她知道不少我老公的事。
她說,我的老公在城里有別墅、有豪車,還有新老婆、新孩子,正經地扯了結婚證,有房產證的那種。ÿʐ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一發不可收拾,我開始反反復復、仔仔細細地回憶過去,丟掉孩子們之后,我和他們渾渾噩噩地相處的細節。
我開始重新審視我的婆婆和我的老公,我必須知道,我孩子們的失蹤是否與他們有關。
6
小租房內,我的丈夫親昵而又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轉了幾圈,見屋內沒人后,他逐漸地暴躁,抬腳踢倒了旁邊的桌凳,罵道:「媽的!死哪兒去了,艸!賤人浪費老子時間!」
他邊咒罵邊給我婆婆打去了電話:「媽!我這邊出租屋沒看到人,她真的出村了嗎?」
「出村了啊,村里監控都拍到了,今天天沒亮走出去的。還有章醫也承認了,是他載她出的村!」
「沒有沒有!」我的丈夫煩躁地抱怨,「媽,你怎麼看的人,怎麼讓那個瘋子大半夜地跑了?你天天和她待一起的,她要去哪里你不知道嗎?」
「少對我大呼小叫!我怎麼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嗎?要在這里替你坐牢一樣地守著她?還要聽你來罵我!我受夠了受夠了!」我的婆婆在電話那頭崩潰地尖叫,「我不要再守著那個顛婆娘坐牢了!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碰上你這個討債鬼!你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我一個老太婆丟家里受罪!我受夠了!」
我的丈夫瞬間沒了脾氣,忙好言好語地勸他媽:「媽,媽,你別著急嘛。等我找他們商量商量,要實在不行,等找到她就把她鎖地下……」
「我不管你們怎麼安排。」我婆婆厲聲地打斷了他,「她是走了也好,你們把她抓到關起來也好,灌藥毒死都行!我不會管了!我再也不管了!」
「好了,好了,我保證最后一次了,等把那個瘋子找到,關地下室算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我的丈夫安慰著她的母親,「媽,你別生氣了,我給你發你小孫子、小孫女的視頻,今天你兩歲的小孫女教會你小孫子爬了呢!」
7
我的丈夫沒有在出租屋找到我,罵罵咧咧地下了樓。
我站在窗后,親眼看到他東張西望后,脫掉了身上的破爛衣服,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車。
我也在章泉悠給的地址附近見到了我老公口中的「孫子」「孫女」。
我老公的「新妻子」,是個窈窕時尚的美女,被她旁邊推嬰兒車的保姆阿姨襯托得像個仙女。
她牽了個兩歲多的小女孩,小女孩正逗弄著嬰兒車里半歲左右的孩子。
他們等在別墅區門口,等到我老公出現后,便歡笑著迎了上去,他們似乎是商量好了要出去玩。
一群人有說有笑,好不親熱。
我的老公抱著他的小公主親了又親,摟著他如花似玉的妻子上了車。
男財女貌,富有和睦而又美麗的一家人,多麼令人艷羨啊。
我面無表情地躲在角落注視著這「美好」的一切,直到我親愛的老公徹底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8
深夜,我在街頭 24 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借了手機,給我的老公打去了電話。
「你在哪里?我來接你!」我老公很激動。
我的聲音聽上去茫然又無措,我告訴他,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老公在店員的提醒下,知道了我的具體位置。
接近天明時分,我的丈夫風塵仆仆地趕來,與他同行的是我老公開著悍馬的表堂弟。
我老公說,他沒車,特意地叫上表堂弟來接我的。
表堂弟打量我的眼神,是隱晦的、不懷好意的。
多年前,他還只是個染著黃毛,騎著爛摩托對我說下流話的二流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體面的有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