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陰燈》第4章

一如既往,我表現得毫不在意身外的人或事,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的老公。

這些年我只顧著找我失蹤的孩子們,忽略了太多,甚至忘了有多久沒有仔細地打量過我的老公了。

他敷衍地套著破舊的外衣褲,這次鞋子倒是換了雙爛布鞋,臉上愁云密布,看似哀傷疲憊,實際我的丈夫白了、胖了,瞧著年輕了、精神氣足了。

看,他居然忘了摘手腕上的豪表。

「老婆,你怎麼這麼盯著我?」他摸了一下光潔的下巴,似乎是在懊悔刮了胡子,沒了滄桑感,但很快地,他意識到了沒摘表,快速地放下手來。

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就像是那個丟了孩子、丟了魂的女人一樣無動于衷。

他略有心疼地抱住了我,我靜靜地靠在他的肩頭。

9

我們回村了。

這個曾經的貧困村子只有一條主路進出,現在有錢了,路寬了、漂亮了,但仍舊只有這條主路能進出村子。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快速地后退,馬上就要到村口了,我開始干嘔:「我要看醫生,我不舒服。」

「沒事的,沒事的,老婆,先回家,我去叫章醫過來。」我的老公坐在副駕駛頭也不回地敷衍我。

「我說了,我要去看醫生!我要去章醫那里!!」我尖叫著,像個神經病,突然暴起從后面撲過去搶方向盤,把他們兩個大男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好好!去去去,你不要激動,老婆。」我的好老公輕易地就同意了他「瘋妻子」的要求。

我老公讓章醫給我一針鎮靜劑,讓我安安靜靜地睡會兒。

章醫不肯,輕聲細語地耐心地詢問我病情。

「給我打一針,我想睡覺。」我說。

章醫不肯,他把著我的脈,說:「她病得有點嚴重,需要去大醫院。」

「她要去什麼大醫院哦,這有啥病是你章醫治不了的?」村子里的人見我回來了,就跟蒼蠅見到了屎,聞著味兒就圍了不少人過來。

「我這沒設備,怎麼治?拿手治,還是拿你的腦袋治?」章醫懟道。

「吃藥唄,有你這個活華佗在,有什麼病吃藥吃不好?」村婦們嗑著瓜子,說著風涼話。

章醫罕見地發怒了,臉色漲得緋紅:「你給我閉嘴!我算哪門子的活華佗,你……」

「我要打針,我要打針!」我尖叫著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章醫不肯給我藥,我便歇斯底里地掀了他的桌子,砸了他的藥柜,摔了一地的玻璃碎渣,流了一地的藥劑。

他被逼得無法,沉默不語地拿來了藥箱。

我的婆婆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我一看到她,眼淚便流了下來,太痛了,心里太痛了。

我記憶中沒有過父母的垂愛,我婆婆對我好,我曾經真拿她當母親依賴,我朝她伸出了手,哭著說:「回家,媽媽,我要回家,我不打針了。」

我婆婆小跑過來抱住我,真如親媽般地摸著我的頭,眼睛里含了淚花,「燕子,沒事了啊,媽在這兒呢。餓了嗎?媽煮了飯,燕子,我們回家吃晚飯。」

「二嬸,帶你兒媳婦去村外,去大醫院看看吧。」章醫放下鎮靜劑,對我婆婆說的話竟然有哀求的味道。

從我丈夫帶我回來后,我能感覺到,周圍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那種帶著緊張興奮的又有些許獵奇的眼神,好似我的丈夫和他們商量好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等待實施。

他們在章醫說要送我離開時,眼神是不善的。

章醫態度很反常,執意地說我得了重病,想把我送出去。

我婆婆沒有回答章醫的話,只是摟著我站起來,圍觀的人統一地讓出了條路。

離開前,我回身一腳踢了章醫的藥箱,踩碎了他的藥劑。

我是個「病人」,我不正常,我做什麼都是正常的。

10.

「燕子,吃了藥,好好地休息一會兒。」我的婆婆給了我幾顆安眠的藥, 和她兒子對視了一眼。

他們沒有問我出村去了哪里,他們絲毫不在乎我去了哪里,我就是個只會找孩子的瘋女人,孩子丟在這里,根在這里,我還能去哪里呢?

只要我回來就行,回來了,大概就永遠也出不去了。

我把藥放進了嘴里,含在舌頭下,喝過水后,靠在桌子上就「睡」了。

我的丈夫將我抱進了地下室,我以前竟然沒發現,我們家的地下室居然裝修得那麼大,卻只有一張床、幾條凳子,墻壁砌得厚厚的,大鐵門分外結實。

我被放在了床上,我的婆婆給我脫了鞋,蓋上被子,摸了摸我的額頭,她嘆了口氣。

她大概是真的心疼過我,對她兒子說:「哎,要不放她走算了。」

「她肯走嗎?小孩沒找到,她可能離開嗎?就算把她帶出去了,她還是會回來的。媽,你別管了,你不是說在老家像坐牢嗎?明天我就接你回城里享福,以后老家的事,你不用管了。」

「這都造的什麼孽啊,我跟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婆媳,我真有點舍不得。」

「媽!你真是。哎,算了,你幫我把鐵鏈拿來,我記得在你房里。」

我的婆婆拿鐵鏈去了。

我的老公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老婆,只見我兩個眼睛睜得圓圓的,正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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