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用余光瞥了眼紅嫁衣的裙底。

裙底空空蕩蕩，沒有腳。

根本不是活人吶。

我嚇得六神無主。

「再不開門，你們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

眼見小念那張蒼白的臉，在瘋狂撞擊中已經扭曲變形，烏黑的血流了一臉。

窗欞都在松動，再這樣下去，玻璃早晚要被撞碎。

我嘆了一口氣：

「嫂子，我給你開門。」

10

拉開門閂的瞬間。

濃重的黑氣以烏云壓頂之勢朝我襲來。

我感覺眼皮發沉。

即將栽倒在地時，聽到有人在屋外癲狂大笑：

「小勝喝了化嬰水，你的娃，就在小勝肚子里！哈哈……」

下一秒，聲音被痛苦的嚎叫取代。

我意識混亂，強撐著身體想往屋里爬。

不料，雙腳突然被死死拽住。

「小勝，你也不想我們整個村子去送死吧？」

是媽媽。

她的下半身已經沒了，鮮血順著大腿根汩汩流出。

阿黃叼著她的腿，正興奮地撕咬著。

她雙手撐地，竭力朝我爬來：

「乖娃子，你雖然是撿來的，可我們待你不薄。」

模糊的視線里，又有個被咬掉半截的血人朝我爬來：

「俺們供你吃穿，你摸著良心，也得救我們！」

「臭娘們，不用跟他廢話！本來就是他欠我們的！」

憑聲音，我聽出來了，是我爸。

「小勝，你三姨請來位厲害道士。他在后山墳塋地擺了個厲害陣法。」

「你待會兒把嫂子引到后山去。」

見我沒有反應，他舉起右手，一巴掌扇過來：

「聽見沒有？一天天的，不打你一頓，就不老實！」

下半身都沒了，也不影響我爸發揮手勁。

我忍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唯唯諾諾地點頭。

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我卻輕輕勾起唇角。

一群窩囊貨，果然還有后招。

為了抵抗困意，我咬破舌頭。

劇烈的痛楚瞬間充斥大腦。

我掙扎著爬起來，火速朝屋外后山跑。

同時不忘扭頭，朝院子里瘋魔狀態的嫂子大喊：

「嫂子，我知道你的孩子在哪，跟我來！」

院子里，我爸媽早已沒了氣息。

像是兩攤爛肉，混著腥臭的血水，落在水泥地面上。

我面無表情地掃過他們的尸體，毫不留戀地繼續狂奔。

11

一路上，各家院落里不斷傳來低沉狗吠和人的慘叫。

我知道，阿黃咬的都是那些吃掉他孩子的畜生。

萬物皆有靈性，這是阿黃的復仇。

我不打算干涉。

很快，嫂子隨我來到后山。

夜晚的墳堆更加陰森可怖。

黑暗之中，瞧見遠處有火光閃動。

還能聽到，有人正振振有詞地念咒。

嫂子被咒語影響，魂體不穩。

我叫她先在山下等我。

這道士看著有幾分真本事，免得有危險。

我悄悄摸上山，又在不遠處靜靜聆聽片刻，摸準他的方位。

再躡手躡腳地繞到他身后，彎腰撿起個手掌大小的石塊，狠狠朝道士后腦砸過去。

這一下力道不輕，未必致命，能昏迷個把時辰，就夠用。

我將道士擺好的陣法都破壞掉。

陷入新的難題——

我哥藏去哪里了？

他雖然智商低下，卻不好對付。

記得我幼年時期，一位云游的江湖先生路過，曾對我爸說：

「此子雖愚，卻是罕見的雙陽命，專克孤鬼！不如，讓他隨我學點本事？」

我哥可是村長的親兒子，就算不讀書，下輩子也壓根不愁吃穿，哪能看得上這下等的江湖手藝？

爸媽三兩句就把算命的轟走了。

但他們聽后相當得意。

夜里我被罰，用鐵鏈鎖在屋外窗戶下面，聽到他倆興奮嘀咕：

「聽說三姨又進貨啦，是個水靈靈的女大學生！」

「可不是，照片我都瞧見了，城里水土養得就是好，白白凈凈。阿福也中意，看到照片以后，哈喇子流老長。」

「成，那我明天就跟三姨說，把這貨定下來。」

一天后，我身上的鐵鏈被解開，用于鎖柴房里新來的女孩。

不，她并不是嫂子。

第一個女孩沒多久撞墻自殺死了。

第二個被我哥玩死了，具體過程我不知道。

只是據說，死之前，身上沒剩多少好肉，全是傷痕。

而生下狗嬰的嫂子，是第三個。

永遠記得，當年嫂子見到我的第一眼。

當她見到我脖頸上的月牙胎記，以及旁邊點綴的三顆痣時，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靜止一瞬。

然后深深地凝視著我，仿佛要把我的臉，刻進她的腦海里。

我被她盯得有點不好意思。

卻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冒著被鞭子抽的風險，我從廚房給嫂子偷了一小塊饅頭。

第一個星期，他們慣例會餓著她，摧毀她們的意志，折磨她們的精神。

嫂子脖子和手腳都被鐵鏈牢牢捆住，無法動彈。

我先喂她喝了點水，又把饅頭遞到她嘴里。

接下來的一幕，我印象很深。

她流著眼淚吃掉饅頭，然后對我說：

「乖弟，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剛出生，就被醫院里的人販子偷走。」

「爸媽四處找你，每日以淚洗面，四處奔波，后來車禍死了。」

「我是你姐，你親姐。」

12

直到她叫我扯開她脖子上的衣領，露出跟我一模一樣的胎記。

我才從蒙逼與震驚中回過神來。

我哪里是撿來的棄嬰，分明跟那些「嫂子」們一樣，是爸媽從三姨手里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