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身上的皮膚這才停止了變化。

「七叔公，你這是干什麼？」

「你媽沾染了蛇氣，活著還好，只要一死，她就會通過蛻皮變成蛇煞。」

「那會怎麼樣？」

「整個村子的人，包括你和你奶奶，都別想活！」

我本以為七叔公已經把蛇煞封住了。

沒想到第二天，卻傳來張亮爸媽死了的消息。

7

張亮爸媽原本就得了蛇盤瘡。

就是肚子上長出紅色的鱗片狀的斑蘚。

斑蘚長長地在肚子上盤成一圈兒，就像盤著一條蛇，所以叫蛇盤瘡。

昨天他們回去之后，斑蘚就開始流膿、發爛。

先是把肚皮爛出一個個小窟窿來，很快窟窿連成一片，整個肚皮豁開了。

膿水兒，腸子，體液一股腦兒地往外流。

大夫還沒到，人就不行了。

其他那幾個孩子的爸媽，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死了。

而活著的成年村民身上，都出現了蛇盤瘡。

天一亮他們就圍在我家門口。

不過這次，誰也不敢大聲說話了。

只是嘰嘰歪歪，討論著要把我媽的尸體燒了。

七叔公橫了他們一眼：「你們真英雄啊，敢這麼找死。」

大家伙兒這才想起，七叔公是懂陰陽通五行的風水師。

村長率先站了出來，求七叔公想想辦法。

七叔公嘆了一聲：「可是，我已經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我從記事的時候起，就聽說過七叔公的本事。

可從沒見他露過。

據說是他泄露天機太多，落得五癆七傷，所以封刀掛劍，專心務農了。

8

村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七叔，您瞧瞧，大半個村子都是您的本家。」

「半數的受害者，都管你叫叔、叫爺爺呢。

」

他朝我一指：「小虎子也是你本家。」

「說起來，這事兒還是你們家招惹出來的。」

「你要是撒手不管啊，祖師爺更饒不了你。」

七叔公打了個激靈，點頭說：「你說得有理，我就破例管上一管。」

七叔公從我媽身上刮了一層蛇皮下來，碾成粉，抹在大伙兒的蛇盤瘡上。

斑蘚果然不再變大、腐爛了。

村長帶著大家伙兒給七叔公跪了，儼然把他當作了救世主。

9

七叔公讓奶奶給我媽買了一口棺材，要給我媽來個風光大葬。

說是葬禮越隆重，就越能壓住我媽的煞氣。

奶奶心疼錢，氣呼呼地說：「這浪蹄子剛嫁過來，就連累我兒子被蛇拍死。」

「全家上下，就靠我一個老婆子，一年到頭能掙幾個子兒？沒錢！」

七叔公冷哼一聲：「你用你兒媳婦的身子賺了多少？」

「這些都是造孽錢。」

「會給你帶來厄運，不如趁早使出去。」

奶奶這才不情不愿地掏了錢。

七叔公用桃木給我媽修了口棺材，又發動大家去捉蛇。

專捉黑蛇。

很快我們家就堆滿了蛇。

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蛇吐舌頭的嘶嘶聲，就不停地傳進耳朵，嚇得人渾身發麻。

棺材運到的那天，七叔公號召大家殺蛇放血。

然后又把蛇血涂在那口桃木棺材上。

七叔公讓奶奶把蛇肉剔下來煮成肉湯，給大家吃了。

大家伙吃肉湯的時候，我悄悄問七叔公：「為什麼用蛇血？」

「你不是說我媽變成這樣，就是因為體內有了蛇的陰氣嗎？」

七叔公嘆了口氣，說：「這里頭的緣由，老一輩的人都知道。」

10

原來我們村外的山，叫作「雙蛇山」

。

山上盤踞著一黑一青兩條大蛇。

世代爭斗，互為世仇。

但凡青黑兩色的蛇相遇，必然互克。

當年糟蹋我媽，拍死我爸的是一條黑蛇。

而我媽讓那五條大青蛇占便宜，也不是貪圖享樂。

是想利用青蛇，去找那條大黑蛇報仇。

沒想到卻被青蛇的陰氣侵體，給禍害得神志不清。

「你媽體內有青蛇的陰氣，所以咱們就要用黑蛇的血，來壓制。」

我眼睛一酸，心里五味雜陳。

沒想到我媽是為了報仇，才跟那些青蛇纏在一起的。

「七叔公，你封住了蛇的陰氣，我媽會怎麼樣？」

七叔公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放心吧，她不會有事兒的。」

「她的魂兒是被青蛇的陰氣，纏住了，所以才走不脫。」

「我把青蛇的魂氣滅掉，她就自由了。」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但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七叔公就揮揮手：「好了，我忙著呢。」

他找來四口大壇子，收集了滿滿四大壇童子尿。

把那整條整條的蛇骨，都放進童子尿里泡著。

壇子口，被他用符封住，放在院子最陰涼的地方。

然后，他就守著壇子不停念咒。

11

到了晚上，幫忙的人都走了。

七叔公把壇子移到月光最盛的地方，寸步不離地守著。

我好奇地在一邊看。

奶奶卻忽然把我拉到柴房，低聲說：「這老頭子，想害得你媽魂飛魄散。」

我吃了一驚，搖搖頭：「七叔公說了，我媽不會有事兒。」

我把七叔公的說辭，跟奶奶說了一遍。

「呸！」奶奶吐了口唾沫，「放他娘的屁！」

「這個老畜生，當年就是他糟蹋了你媽！」

我一下子愣住了。

「奶奶你說什麼？我媽不是被大黑蛇……」

奶奶急忙捂住我的嘴：「小點兒聲。」

她朝外面看看，確定七叔公沒注意到這邊，才繼續說下去。

12

原來當年我爸在后山承包了一片果園。

他在園子里修了個小屋，忙的時候就住在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