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劉寡婦道:「沒用的,等別人來,他們會提前把所有痕跡抹殺,查不出來的。」
劉寡婦的聲音中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是「絕望」。
無盡的絕望。
而此時,李大壯家的方向熱鬧起來。
我們追了過去。
人們擠在他家。
圍著幾個女子,七叔拿著鞭子抽打著想要反抗的人。
「看看!這細皮嫩肉的,稍微一碰就出血。」
「我可是費了多少力氣,才弄來的!」
「這個!屁股大,腰身細,多好的生兒子的胚子!生上三五個都不是問題!」
「不討價,十頭豬!要是沒有,就拿一個兒子來換!」
七叔像介紹一件商品一樣地說著。
村里的單身漢和沒有兒子的男人,伸出粗糙的大手,在女人身上肆無忌憚地摩挲著。
「哎哎哎!李老三!你窮得都快光腚了,瞎摸什麼呢?!」
「趙胖子!你那手往哪兒摸呢!買不起就別碰!」
七叔的呵斥只會更加激發起這些人欲望。
女人嚇得手足無措,哭泣起來。
最終李大壯站了起來:「我出十頭豬!這個女人是我老婆了!誰都不許再碰了!」
李大壯一步跨上臺子,粗魯地抓住女人,拽回了自己家。
七叔記好了賬,又將下一個女人抓上來。
「這個,才十九!還是個雛兒呢!看看這模樣,十一……」
我和周慶還有章強憤怒地想要上前將七叔活撕了。
但劉寡婦說道:「你們把他撕了又能怎麼樣?還有別人干這個,沒有盡頭……」
一句話,如同六月三伏澆下來的一盆冰水。
將我們的怒火熄滅。
我們不忍再看,只能退了出去。
門外,我問道:「那些女嬰,不是頭一次出現了吧?為什麼會是那樣?」
「這些女人生不出兒子,死了,或是被丈夫打死,就丟到這里,喂豬。」
劉寡婦說著,語氣沒有起承轉合,卻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可這,和那些女嬰有什麼關系?」
劉寡婦沒說話,但蘇晚的聲音突然響起。
「女人們的冤魂出不去村子,只能在村子里不斷輪回,生出來,再被丟回豬圈。」
「如此往復,受盡苦楚。」
我急忙回頭,蘇晚不知何時出現。
蘇晚和劉寡婦的眼神觸碰,二人眼中都有著一絲復雜的神情。
10
第二天清晨,蘇晚帶我們爬上山,俯瞰山村。
「山村是一個禁制,所有在這里死去的女人的魂魄,都出不去。」
「看那個廟。」
我們望向半山腰,那座娘娘廟,像一座供臺,接受著全村的祭拜。
「蘇晚,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蘇晚沉默地帶我們去娘娘廟。
我們走進去,大殿上立著神像。
「這是什麼東西?」
章強叫出聲來。
那所謂的「送子娘娘」,根本不是觀音,而是一只抱著孩子的母猿。
一股陰邪之氣從神像中散發出來。
我震驚道:「這群白癡,居然將只猴子當成神仙供奉?!」
周慶是個暴脾氣的,當即掄起棍子將神像打爛。
打爛的神像中卻竄出一股黑氣,黑氣飛出廟外,散作無數,飛向山村的各個角落。
11
蘇晚看著天空,喃喃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們下山之后,發現那些豬圈里的豬都跑了出來。
見我們來了,就抬起腦袋,一個個神情麻木地望著我們。
沒錯,「麻木」,我只在人臉上見過那種神情。
這時,李大壯從家里跑出來,滿身滿臉的鮮血。
「眼!我的眼!我的耳朵!耳朵呢?!啊!」
他沒有方向地狂奔。
我看見了,他的臉上,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的位置都流出鮮血。
那些器官紛紛腐爛流膿,從原先的位置上剝落下來,帶著腥臭的膿液。
不斷有人從家里瘋狂地跑出來。
無一例外地,都和李大壯一樣。
我們被這一幕嚇到,而蘇晚卻絲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看著一切。
蘇晚徑直朝村子里走去。
是劉寡婦家的方向。
我們呆立了好一會兒。
七叔也叫喊著跑了出來。
身上都是鮮血,他的五官沒有消失。
但渾身都是被啃咬的痕跡。
「豬!豬怎麼都跑出來了?!」
「救我!快救我!」
他的身后追著一群肥豬。
看樣子,身上的傷痕就是這些豬的杰作。
七叔一腳絆倒,被豬群圍住。
鮮血從豬的身體下流了出來。
12
我們此時才緩過神,朝蘇晚追去。
到了劉寡婦家。
而我們看到的,卻是吊在房梁上的,劉寡婦的尸體。
蘇晚站在尸體下,捂著嘴,努力地控制著情緒,桌子上有一個箱子。
箱子里是一個中學備課本、一張身份證、一張合影,上面的人就是劉琪和蘇晚。
我們把劉寡婦埋了。
「蘇晚,你和劉琪,以前就認識吧?」
我小心問道。
蘇晚眼眶哭得猩紅。
「她是我姐姐。」
「父母在我們很小的時候離婚了。」
「她跟爸爸,我跟媽媽。」
「媽媽后來找了別人結婚,我也跟著改了姓名。」
「我原名叫劉婉。」
蘇晚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她和劉琪在她高二那年出去旅游,結果被七叔拐賣到村里。
劉琪拼了命,犧牲自己,替她爭取到了逃出去的機會。
蘇晚后來考上了大學,在這期間四處走訪,甚至報案,可村子里的人很精明,每每都能銷毀證據。
后來,蘇晚絕望之下,通過求神拜佛來減輕自己心里的負罪感。
蘇晚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當年吵著要出去旅游,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