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全國富起來了一大批煤老板。
我們這里比較滯后,加上礦小,煤的品質雜。
直到九十年代,才有老板包下我們村煤礦,進行機械化開采,人工大幅減少。
村里不少人拿錢后,去了外地打工。
同期,三峽大壩的建設,如火如荼進行,我們村的人,都成了「三峽移民」,搬遷到了鎮上。
因為煤礦,鎮子迎來了短暫的經濟繁榮。
張叔和我爸是下礦的老手,并沒有失業,一直在煤礦工作,直到 1999 年,礦里挖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當時鉆頭壞了,張叔和我爸下礦檢修。
這一去,就有不得了的發現。
杵斷鉆頭的,竟然是一顆大眼球!
整體水缸大小,眼白包裹著黑漆漆的瞳孔,表面無比光滑,摸起來卻是軟軟的,很像肥肉的質感。
關鍵是,這玩意是活的。
張叔兩人到場時,眼球還冒著熱氣,瞳孔亂顫,散發著一股古怪的臭味。
發現這玩意兒后,礦上老人拐子李說,這是黑水菩薩的眼睛,犯了災,留不得。
煤老板迷信,當天就找人,在河邊挖了口鎖龍井,將這枚眼球,鎖在了井底。
還給我們幾個知道這事的人,給了封口費。
可不久,出現了怪事。
不到三天,拐子李就死了,被發現時,尸體腐爛成黑色肉泥,散發著一股怪味。
這味道,和那眼球發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幾個小時后,拐子李老婆也死了,死狀和拐子李如出一轍。
見狀,處理這事的警察,立刻找到拐子李兒子,嚴格盤問下,那小子才說實話。
拐子李悄摸把鎖龍井里的眼球,帶回家,煮了吃了。
我們這傳說,月圓之夜黑水菩薩賜福,飲下含有福澤的黑水河水,飲足四十八年,便能長生不死。
拐子李魔怔了,心想喝河水都能長生不死,吃了黑水菩薩的肉,不得成仙?
這才釀成慘禍。
沒兩天,拐子李兒子也死了。
警察最后將那枚眼球,當著鎮上人的面,進行銷毀,還順帶宣傳教育了一番。
不知不覺,我們走到了煤溝河畔。
它以前的名字,叫黑水河。
張叔神情明滅不定,望向我,「你不會以為,這就結束了吧?」
「還有后續?」
望著黑壓壓的河面,我莫名瘆得慌。
張叔似想到什麼恐怖的東西,嗓音有著壓不住的顫抖:
「第二天,眼球又出現在了煤礦。」
4
「不是已經燒了嗎?」
我下意識反駁。
「我親眼看見燒成灰的,當然知道燒了。」張叔臉色難看,「可煤礦上出現的那個,和燒的一模一樣!」
「我們把新發現的燒了,第二天還會出現,連續持續了三天!」
我問:「后來怎麼弄的?」
「后來煤老板找人,把眼球又扔進了鎖龍井,還給井口加了好幾層鋼筋,抹上了近一米厚的水泥。」
張叔沉聲開口:「這樣,怪事才算是消停了,只是沒想到現在你爸也……」
聽完這些,我心頭涌上股陰霾。
難道真有這種鬼神之事?
等等!
死了的人都吃過「黑水菩薩」的眼球……
我后知后覺,驚呼道:「我爸也吃過那玩意兒?!」
「吃沒吃過我不知道,但你爸每個月月圓之夜,都會提著桶去河壩。」
張叔拿出手機,屏幕顯示的相冊,「我昨天托交警隊熟人,查了下面主路上的監控,有照片證明。」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爸是信奉黑水菩薩的,他喝河水是想長生,拐子李吃「眼球」想成仙,兩者其實并沒有本質區別。
都是想超脫自然規則桎梏。
他們的死,都和黑水菩薩有關……
「你爸以前就拜黑水菩薩,后來煤礦出事后,他告訴我不拜了。」
張叔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家伙,背地里還搞那一套。」
怪不得,這些年讓我爸去縣城,他一直不去。
住鎮上取河水,比縣城方便。
「眼球」的事是 99 年,那時我才兩歲,沒什麼印象。
仔細回顧著獲得的信息,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叔,你知道我爸最早多久開始喝河水的?」
「多久?」
張叔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好像是二年級,七月份晚上都熱,睡不著瞌睡,他來喊我去河里洗澡。」
「那天月亮又圓又亮,洗得安逸,我水性沒他好,就在邊上泡。」
說到這,張叔表情凝重起來,「說起來,當時有個怪事,我洗得差不多了,發現你爸人不在了。」
「喊了半天沒應,我慌了,連忙跑回去喊大人,結果我帶著大人來的路上,他回來了。」
「當時他還用蕉藕葉子包了河水,邊走邊喝。」
我趕緊問道:「那時候你具體多少歲?」
「七八歲吧。」張叔凝神沉思片刻,道:「對,七歲!那年我大爺爺死了,當時我七歲!」
「你現在多少歲?」我又問。
張叔有些疑惑,「五十四,問這個做啥子?」
五十四歲,七歲……
四十七年,我爸如果每年都喝河水,距離傳說中長生不死,只差了最后一年!
我心里突然蹦出個想法,「張叔,按照傳說的話,我爸再喝一次黑河水,就能長生不死了。」
張叔沒應聲。
「張叔?」我疑惑扭頭。
張叔一激靈,僵硬地伸出手,指向黑壓壓的河面,「你爸……回來了……」
如鏡面般的水上,有個赤裸的人詭異舞蹈,空靈而迅捷,看身形,赫然就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