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傻不成村。
每個村里都有個傻子。
白日滿村逛,夜晚守平安。
我就是村里的傻子,大家都想將我趕出村子。
可他們不知道,我還有一個身份,叫守村人。
而這偏遠的山村,夜晚并不太平。
1
「陳二傻,你要媳婦不要?」
我正躺在曬谷場的石頭上曬太陽,村主任兒子陳大明帶著一幫人圍住了我。
他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笑瞇瞇,卻又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我不耐煩地坐起身,木著臉回望他:
「要,我看你媳婦就不錯。」
「哈哈哈哈哈!誰說二傻是個傻子,我看他精得很!」
看熱鬧的人哄堂大笑,陳大明也不惱,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對著我猥瑣一笑:
「你小子還挺有眼光,這樣吧,到時候我媳婦讓你睡一晚,你把你的屋子送給我,行不行?」
村里人都不說話了,紛紛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陳大明想要我家的房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家有個紅磚四合院,是我爺爺的時候起就花了大價錢蓋下的,在這村里屬于獨一份。
爸媽死了以后,這偌大的院子,就只有我一個人住著。
村里眼紅的人不少,但是那麼多眼睛看著,大家都不好意思明搶。
「這輩子你都沒碰過女人吧,怎麼樣,不考慮一下?」
我從石頭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誰說我沒碰過女人?」
村里人聽到這話都很詫異,陳大明更是激動不已:
「喲!我們二傻還有這本事呢!」
另外的幾個年輕人也跟著起哄,一個個笑得樂不可支:
「快說給哥哥們聽聽,你和咱們村哪個女人好上了?」
我舉起胳膊將手指向陳大明:
「碰過就是好上嗎?那我和他媽好上了。」
2
「噗嗤!」
曬谷場上先是一靜,繼而爆發出哄堂大笑聲。
陳大明又羞又氣地撲過來抓我,被我三兩下閃開了。
「你干嗎?你欺負傻子,我要告訴村長!」
我叉著腰不服氣地瞪著陳大明,陳大明氣得太陽穴一抽一抽跳動。
「你編排我媽,還敢告訴村長!」
我朝左邊跨了兩步躲開陳大明揮過來的拳頭。
「我咋編排你媽了!
「上個禮拜我抽了她一個大嘴巴子,你不記得了?」
陳大明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揮出的拳頭也收了回去。
「撲哧!」
「好了好了,大明哥,你還真和一個傻子計較啊!」
其他幾個年輕人笑著拉走了陳大明,村里的支教老師周斌驚嘆地看著我: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裝傻的,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陳大明吃癟!」
我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他:
「他吃鱉了?哪來的?我也想吃。」
周斌怔了一下,隨即樂了:
「你可真有趣!哎你上個禮拜,為什麼要抽陳嬸嘴巴子?」
這個支教老師煩得很,村里人除了陳大明為首的一幫混子以外,其他人并不太搭理我。
只有這個剛來支教的周斌,沒事情就來找我說話,像個聒噪的麻雀。
我嫌他煩,沒搭理他,自顧自地朝后山走去。
休息完了,巡山時間也到了。
3
「哎你怎麼不理人啊!」
「你每天在村里這麼瞎逛,不會累嗎?
「你到底為什麼打陳嬸啊?難道她撿到的銅錢真是你的?」
上個禮拜陳大明媽媽去后山撿菌子,回來的路上撿到了一枚古樸的銅錢。
她在村里舉著銅錢不停炫耀,村里人說,陳大嬸要發達了,這銅錢得值不少錢。
我隨意一瞥,卻發現這是一枚含口錢。是死者下葬時,塞在嘴里的。
含口錢中含有死人的最后一口生氣,也含著他的第一口死氣。
陳大嬸要是將這含口錢帶回家,那她家就麻煩了。
所以我當機立斷,狠狠一巴掌抽在她臉上,然后搶過那含口錢拔足狂奔。
最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枚含口錢扔進了后山的湖里。
「二傻,你說話啊!」
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周斌,一字一句說道:
「這個村子里,撿到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活人的事情歸村長管,死人,歸我管。
周斌不說話了,埋著頭跟在我身后,我也沒管他,自顧自地繼續在后山逛。
我叫陳平安,村里人都叫我陳二傻。
而陳大傻,就是我爸爸。
我爸爸原先一切都很正常,后來聽說我媽生我時難產,我爸跑去土地廟跪了一夜。
從那以后,他就變得呆呆傻傻了。
只有我知道,我爸為了讓我平安落地,和土地公做了交易,當了我們村的守村人。
4
人有三魂七魄,當了守村人,要把自己七魄中的靈慧寄于土地廟中。
靈慧主管人的智慧和學識,七魄少了一魄,人自然就會變得癡癡呆呆,形如傻子。
而守村人世代相傳,我爹娘在我 5 歲出意外離世了,從那以后,我就成了家里的第二代守村人。
沒了靈慧,書肯定是讀不進的。
小學念到 16 歲了都沒畢業,這在我們村,也算是獨一份了。
不過,活人的書雖然讀不進,但是有關死人的事,我卻知道不少。
「二傻,看,那兒有人在釣魚!」
我沒理周斌,陳大嬸上次撿到含口錢的事情,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心底。
含口錢一般都是人下葬之時塞在死人口中的,我們村也沒聽說有人墳被刨了,那這錢,是哪里來的?